《黄土地的眷恋》
文/夕颜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夕雨红榴拆,新秋绿芋肥”,所有春天播种的希望,夏天耕耘的期盼,都会在秋天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秋天是慷慨的,是无私的,也是一年中最忙碌的季节。登高远眺,广袤无垠的黄土高原像铺上了橙黄色的地毯,谁也看不见岁月的使者,牵动着大自然的巨幅画卷,迎着秋风裸露出金色之美。
黄土地的汉子们抡起弯镰在金灿灿地田野里挥汗如雨,农用车在蜿蜒的乡间小路上缓缓前行“突、突、突、突......”,像极了一匹凯旋的战马驮着满满当当的战利品回营的情景,疲惫而又骄傲。黄土地上的儿女们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复一日辛勤耕作在这片炽热的土地上。四季更替,岁月沉淀,日月星晨亘古不变,见证着一个时代的变迁,见证着家乡日新月异的变化。
每年秋季,县城周边的村民都会用三轮车拉着自产的瓜果蔬菜来县城售卖,大多是头晚采摘,第二天清早来摆摊,久而久之形成规模。即使什么都不买,小镇的早市也是我每周必去的一个地方。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三轮车相互擦刮的声音......此起彼伏,穿梭在挤挤扎扎地人群中,路两旁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种蔬菜,菜根上还挂着湿漉漉地泥巴,深吸一口气淡淡地泥土清香扑面而来,我不由想起小时候家里那块菜地,老家院子里向日葵成熟的日子,那些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泥土气息以及麦草香味的日子。
小时候,一放学妈妈都会打发我们去自留地里摘甜菜叶,剁碎、拌点麦麸,那是整个夏、秋季节农村喂鸡、喂猪的主料,到了冬天将甜菜根、胡萝卜、残次的土豆煮熟了喂,当然,我们也没少吃。那时候最不喜欢的就是下地,早上有露水,从地里回来两条裤腿半截都是湿的,但妈妈说,地垄上种的红花必须要早上摘才不会扎手,太阳一出来,刺就会变硬而红花骨朵顶部的花也会枯萎,新鲜的红花放在掌心揉成小饼状,晒在窗台,待完全干透,捣碎,是妈妈做馍馍时常用的一种配料,等同于姜黄、红曲,我不知道现在的农村还用不用红花做馍馍。
傍晚去菜地蚊子却如影随形,赶都赶不走,老家的蚊子是很讨厌的“小坏蛋”,认人似得,记得上高中的时候,闺蜜秀儿暑假来我家玩,被这群“小坏蛋”们叮的脚面都肿了,我却很少被叮到,老公第一次来我家也是被家里的蚊子吓到了,大概他们也知道是客人来了,急切想表达一下热烈欢迎的心情吧!
我比弟弟大五岁,比妹妹大两岁,每次地里摘甜菜叶,背背斗的任务就是我的,每次只能背半背斗,为了少跑录弟弟、妹妹便在怀里抱些回家,三个小小的人儿稀稀拉拉地走一路丢一路。

印象最深的是去“泉眼”边挑水的情景,沿着铁路边一直走,下一个大坡到了很小的一个“泉眼”处,那是村里唯一一个取饮用水的地方,清澈的一小汪泉水下面小虾米清晰可见,水面稍有动静便都藏到石缝里了,三个人挑不动,就半桶半桶往上提,回到家桶里的水也所剩无几了。妈妈个小且很瘦,挑一趟水要歇好几次。跟着妈妈去挑水,我们也有自己的目的,兜里揣个铁钉或者啤酒瓶盖子,在妈妈舀水的空当,将铁钉、啤酒盖放到铁轨上,等着火车将其碾压,磨成“小飞镖”的形状,最好再挂个穗,远远的瞄准目标摆好姿势,命中树干或者谁家门板,击中目标的孩子可是小伙伴们的“偶像”呢。现在的小孩子,都没有挑水的经历吧?大概也无法想象饮用水还用去那么远的地方挑这件事。
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村里通了自来水,再也不用去挑水了,可家里一直保留着挑水的担子,直到整村搬迁到高铁新区,那副担子也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妹妹达小干不了农活,也不是她偷懒,她力气没有我的大,“爱哭”,动不动就掉眼泪。
但现在的妹妹,自信、大方、处事果敢且有分寸,很难与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女孩联系在一起。小时候,她最喜欢带着堂弟堂妹们玩上课的游戏,家里的苹果树枝桠上挂一块小纸板,一根小竹条就是小刘老师全部的教具,大大小小的鼻涕娃们个个都被她管的服服帖帖,背着手,认认真真地跟着她念“a、o、e、人、口、手......”一节课结束,顺手摘一个“青蛋蛋”(没有成熟的)苹果作为某个“优秀生”的奖励,妹妹后来考上了师范,如愿成为一名人民教师,她热爱自己的职业,在三尺讲台上奉献了自己的青春年华。
弟弟小时候,话很少,一天到晚不说一句话是常有的事,我和妹妹去哪儿都颠颠儿地跟后面跑,那时候村里的孩子常玩一种游戏“滑滑梯”,奶奶家房后有一座小山,孩子们常去那里爬上爬下,自然而然就有了一条滑梯形状的小路直通山脚下,和现在“冰雪节”上的“彩虹滑道”差不多,从滑道顶部坐着皮筏子滑下,然后,将皮筏子从坡下拉到坡顶,伴着孩子们的尖叫声、咯咯地笑声,一趟趟重复着,租一只皮筏子收费30或40元记不太清楚了限时1小时,每年“冰雪节”带女儿去玩,从来没有玩够过一小时,因体力不支或女儿玩两趟就腻了,常常中途就退票了。

我们小时候,没有“彩虹滑道”、没有“疯狂老鼠”,小伙伴们一上山就是一天,和我们年龄相仿的至少也有十几个,那队伍也是相当有规模的,没有辅助器具加之“滑道”不够光滑,蹲着或坐在上面,两只小手得不停地助力才能顺利前进,常常是前面的人还没到达“终点”,后面的又迫不及待地滑了下去,将前面还没站稳的小伙伴一脚踢翻,一个接着一个,最后,十几个小孩子在山脚下抱成一团,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大笑着………
没有昂贵门票,24小时免费的最单调、最廉价的游戏,给我们荒凉的童年带来了无尽的欢乐,但当时的那种快乐,是发自内心的、最纯真的,也是如今的我们再也奢求不来的,是我这辈子所拥有过的最昂贵的财富。

夕阳西下,我们一个个土老鼠一样提着裤子、拎着鞋子“败兵”一样回家了。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早上妈妈给我穿了一双崭新的红底白花的布鞋,那是妈妈熬了好几个晚上给我做的,可,没到晚上回家已经让我弄的“面目全非”了......
妈妈心灵手巧,小时候常用泥巴给我们捏鸽哨、小鸟、小猪等等各种小动物,一人一个或两个分配好,各自晒在窗台看管,晒干后鸽哨真的会响,声音很清脆响亮,隔壁家小孩很是羡慕。
现在,小孩哪个不是各种玩具一大堆,我女儿没上幼儿园之前,家里的毛绒玩具足足有两大箱子,新买的玩具玩不到两天就不玩了,扔了怪可惜的,又没地方搁。
爸爸是小学教师,那个年代教师工资普遍低,日子过的虽然紧巴巴的,但我们姊妹三个较其他孩子幸运的是,爸爸、妈妈在学习上对我们要求都很严格,爸爸从不冲我们发火,唯一一次打弟弟是弟弟四年级的时候,旷课跟着村里的大孩子们在小树林里玩扑克,老师告到了爸爸那里,爸爸知道后很生气,“为啥逃课?”
“爸我不想念书了......”爸爸越发生气,用麻绳狠狠地抽了弟弟几下,我和妹妹吓得抱着爸爸的腿求情,可他呢,连一滴眼泪都没有,也不跑,那次,是我记忆当中爸爸发过最大的一次火,也是唯一一次打他的孩子,弟弟最后还是乖乖去了学校,是因为爸爸的一顿揍,还是看到两个姐姐眼泪鼻涕一把一把地替他求情而屈服了也不得而知。“无论如何学必须要上,作业必须要认真写完”,爸爸的这些话从小深深刻在我们的小脑袋里。
爸爸每年都会从自己微薄的工资中拿出一部分钱来给我们几个订书、订报纸,我家大概也是村上唯一一家给小孩子订书、订报纸的人家了。

邮政局在火车站正对面,物资站旁边的一个小院里,几间青砖房,门前一棵高大的老榆树,只有一个营业员,胖胖的,皮肤很白,与我的那些皮肤晒得黝黑的叔叔伯伯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高高的墨绿色的柜台后面探出头“鸡窝”一样乱糟糟的头,打着哈欠,懒洋洋地和我们搭着话,从为数不多的柜台里的书报堆里翻来翻去,周报、月报乡里的邮局往往都不能及时送达,没跑空的一次几个人宝贝似得拿着书报,闻着淡淡的书香,不等到家已经将上面的图片都看了个遍,《娃娃画报》、《儿童周报》、《少年文艺》......有些杂志名字记不太清了。
高楼高,高楼美,我在楼下往上瞧,哎呀呀,掉了我的小花帽。这是一首小时候我看过的儿童诗,至今还记得。也许,就在那个时候我爱上了阅读,喜欢上了语文,这些好习惯让我受益终身。虽然,人生过半仍碌碌无为,但我对生活、对文学的热爱一如既往浓烈,对我的那片黄土地依然是如此的眷恋。

后来由于,曹家堡机场临空经济开发区的建设规划需要,高寨镇被整村搬迁到平安石家营,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拔地而起高楼大厦和正在筹建中的高铁新区产业园。我的关于故乡所有的记忆连同“滑滑梯”都被牢牢铸在钢筋水泥里,永远定格在那山、那坡、那个小院落里。
叔叔伯伯们也都搬进了宽敞的两居室、三居室的新房。可是,故乡无论我离您多远,在不在您的怀抱,您的容貌,您曾经优美的身躯已深烙在我心间,我生在黄土地,身上流淌着湟水河畔农民的血脉,胸膛里跳动着一颗诚实、质朴、善良的心,堂堂正正的活着,清清白白做人,像那棵挂着湿漉漉泥土的白菜,无论走到哪里,都散发着淡淡地泥土清香。
中秋望月思故乡,人们尽情享受着黄土地的馈赠,喜迎国庆,大街小巷已挂满国旗,五星红旗迎风招展,喜庆的氛围已渐渐拉满,祝福我们伟大的祖国繁荣昌盛,也愿搬进新居的乡亲们在乡村振兴的道路上阔步前行,步履不停。
二0二三年九月 于互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