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爱情之歌》演出后与铁道兵南疆线部队领导合影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铁道兵话剧团受命赴新疆的南疆,为在那里修建铁路的铁道兵第五师施工部队慰问演出。我们带去的剧目是一台大戏《爱情之歌》和独幕剧《约会》。我们有时一天演出两场,有时隔几天演出一场,虽然累,但为了那些在戈壁荒滩和飞雪满天的冰大坂上修建铁路的铁道兵战士们服务,我们始终充满着激情。
在铁道兵五师24团的团部门前合影留念
位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和静县东北部的阿拉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那里是修建南疆铁路吐鲁番至库尔勒段的铁道兵五师所在地,它位于天山南部的山谷里。
在铁道兵23团的篮球场上合影留念
在葡萄沟,我们话剧团与吐鲁番歌舞团举行了一场联欢会,我们表演小节目,他们表演新疆歌舞,因为是白天,双方都没有化妆。晚上,我们在露天舞台演出了话剧《爱情之歌》。
在铁道兵五师22团的团部门前合影留念
我们在乌鲁木齐下了飞机就上了部队来接我们的大巴车,一路向南疾驰,眼前是杳无人烟的戈壁荒滩,师里派来的负责接待我们的干事王铁建说,戈壁上的风很大,有时能把车给吹翻。快到吐鲁番时,满眼都是异域风光,不时有赶着小毛驴车的“吐鲁番大叔”和车上美丽的新疆女孩从眼前闪过。
联欢会后,我们与吐鲁番歌舞团的演员在葡萄架下留影
话剧《爱情之歌》演出时的我和马玉亮
新疆是个盛产瓜果的地方,无论我们去哪个团演出,接待我们时总少不了一顿西瓜、葡萄、哈密瓜,那葡萄是无籽的,提起一串直接送入口中,西瓜也有无籽的,还有哈密瓜,它们的口感竟是那样的香甜,是我在内地从未吃过的味道。
我们在大树下的瓜果桌前大快朵颐
我们一旦坐到摆满瓜果的桌子前,谁也顾不上说话了,好像吃了这顿就不会再有下顿,有位姓戴的老同志吃瓜有一绝,瓜从嘴唇的左边滑到右边不到一分钟,就剩下瓜皮了,他还调侃道:我这是在吹口琴。
我们几个吃货跑到营房外的集市上买无籽西瓜过嘴瘾
吐鲁番的气温高达四十多度,部队招待所里没有空调和电风扇,我与东北籍的老同志焦玉琴和武汉军区调铁道兵话剧团的赵金琳一个屋。只见胖胖的焦玉琴热得躺在床上不时地翻身,那样子像是张烙饼在锅里来回翻个儿。我曾在号称火炉子的南京生活过十几年,而赵金琳是经受过另一个火炉子武汉的考验,我们对待这种温度习以为常,尤其是我,会越热睡得越香。
我们在苹果园里品尝苹果
在吐鲁番,我们有幸去了一趟高昌古城和火焰山,这要感谢部队领导,到南疆来,不去逛逛高昌古城,看看火焰山下的木乃伊就太遗憾了。我和战友马玉亮等人钻进了一个敞开的墓穴,当看见里面躺着身着鲜艳服装的干尸时,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毛骨悚然。
在我的头顶上挂着串串无籽葡萄
在葡萄沟,我们话剧团有位维吾尔族籍的老同志哈木提,他与当地老乡商谈,答应将出口的大葡萄干卖给我们一些。后来想不到这些葡萄干成了我们的“鸡肋”,天热招虫,没几天,葡萄干就钻出了肉虫,好恶心,可谁舍得扔呢,于是,一有空就用报纸把葡萄干摊开捉拿虫子。后来,这些葡萄干带回北京也只能自己凑合着享用了。
那时的部队,生活条件很艰苦。因为我们的到来,接待我们的各个团在暗暗较劲,要让我们吃好喝好。没多久,几个演员开始发胖,居然连演出服的扣子都扣不上了,这才不得不管住嘴。像我这种吃什么都不会长肉的,依然放开了吃。
遇上迎来送往部队领导到场时,还要让我们喝上一顿酒。我喝酒从来就没醉过,话剧团领导把我当秘密武器,在酒桌上,我先自顾自地吃着菜,等领导们喝得差不多了,就把我叫过去,让我给部队领导敬酒,我说喝不了白酒,就来一大海碗红酒代替吧,团领导见我如此豪爽,便倒满一杯白酒跟我一口气干了,后果当然是放倒了他。看着他醉醺醺的地样子,大家好开心。我却跟没事人似的离去。等到第二天,部队领导酒醒后看见我就说,你太厉害了,把我给灌醉了。我心里那个乐呀,他中了我们的计啦!
独幕话剧《约会》演出中的宋信德与我
在某团部礼堂的一场演出让我记忆犹新,那天演出的是独幕话剧《约会》。台下坐着许多抱着孩子的军嫂,因为是话剧,对话很多,台下的孩子听不懂就开始闹,妈妈就哄。闹声让台上的我和宋信德近距离都听不清对方的台词。团领导发怒了,把抱着哭闹孩子的母亲一并清了出去,场上顿时安静了。我有些同情那些军嫂,她们带着孩子千里迢迢来与亲人相见是多么地不容易呀,白天看山,晚上等着浑身泥巴巴的爱人从工地回来。听说我们来慰问演出,那真是太高兴了。可就因为孩子闹,她们被无情地剥夺了观看演出的权力。
铁道兵在海拔3200米的天山达坂上修建南疆铁路的最高点奎先隧道,我们那天上冰大坂,一路上是有惊无险。大巴车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上爬行,我和几个战友坐在车的尾部,当车在窄窄的山路上拐弯时,车头转过去了,可突出的车尾高悬在山崖边,我们几个从尾车窗向下看,那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呀,惊得我们忍不住叫了起来。
八月的冰大坂上空气稀薄,温度在零下,天上还飘着零星小雪。铁道兵战士们每抡动一下铁锤,都要用力地喘着气。因为缺氧,战士们的指甲盖变形变色。为这些战士们演出,我们身体再不适也不会有人叫苦。那时我们真切地体会到“早穿皮袄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的含义了。部队在那样的环境下还不忘用西瓜、葡萄招待我们,以至于我留下了这张难以忘怀的照片。
身穿战士的军大衣,手拿西瓜和葡萄的我
在阿拉沟,我们所到之处都不会放弃在附近的山野小河边留下自己的足迹,这毕竟是新疆的土地呀,能来一趟是很不容易的。五师的宣传干事王铁建背着照相机一路随行,演出之余,他带着我们寻找最佳景点拍照,然后回去把照片洗出来放大分发给我们。虽然照片上的景色一般,但意义非凡,每当翻看这些照片,就会唤起我们对当年的那段回忆。
施工部队“干打垒”的住房是我们照片的背景
阿拉沟,是蒙古语阿勒古的转音,意为山高路险。然而,在开阔地带能见到蒙古包和大片的羊群,我们当然不会放过机会去探访那里的蒙古族人。
在蒙古包前与牧民一家合影
有时王干事还会找几个战士一起去雪山上采蘑菇和雪莲花送给我们,那蘑菇的味道真是太好了。我带了满满一盒雪莲花回到北京,但不知道用它做什么,就这么让它被虫子给吃了,但雪莲花一直绽放在心里。
开放在天山的雪莲花
那年王干事回家探亲路过北京,我请他去老莫餐厅吃了一顿西餐,闲聊中得知他父亲当年是新四军的,原来他也是个军人后代。我们与他过去的战友,从五师调到报社的副总编田望生一起去颐和园游玩了一次。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王铁建如今怎样了。
王干事、我和田副总编在颐和园
在新疆的近两个月,我和几个战友在空闲时就去当地维族人家里玩,我们惊叹于他们的舞蹈天分,几岁的小孩子也能跟着大人有模有样地随着热瓦普的弹奏欢快地即兴舞蹈。
我们与维吾尔族一家人合影
维族人的汉语说的不错,时间长了,我们的口音也带有他们说汉语的腔调了。当然我们也学会了一星半点的维族语,什么“阳刚子”、“小巴郎”、“皮佳客”......维族人的手很巧,在手工制作的匕首上,用废弃的彩色牙刷把磨成各种形状镶嵌在刀柄上,再用的自己缝制的皮套套在外面,把它别在腰上感觉像个西部牛仔。我和战友张鲁阳要买,他们说用粮票换就可以。那时的粮食供应还要凭粮票,军人的定量高,拿出多余的粮票是没有问题的,但这似乎不合法,只能悄悄地换了两把,它们至今还放在我的收藏柜里。
我收藏了四十多年的新疆匕首
我们完成了慰问演出任务后,在库尔勒乘飞机飞到乌鲁木齐市,我们要在那里为军区演出一场。那天演出结束,曾担任过铁道兵司令员,时任新疆军区司令的吴克华上台来接见了我们。
我参军前在西安话剧院,那年西北五省的画家聚集到西安举办美术交流活动,领导知道我喜欢画画,就派我去搞接待,在那里交了几个维族朋友,其中一个在乌鲁木齐市工作。我抽空找到了那位维族朋友的家,在他家吃了一顿真正的手抓饭,只不过我没用手去抓。
回北京时,我们没有乘飞机,因为大家都带了很多新疆的特产,只能辛苦地坐三天三夜的火车了,那时火车的速度就是如此。谁知到了哈密时前方因塌方要抢修,火车停开了。我们在火车上等了十个小时,有的人已经坐不住了,可又不让下车,我们索性在赵金琳的带领下,在火车的过道里跳起了舞。
新疆之行虽然过去四十多年了,每当回忆起就会让人感慨万千。回来之后,我就写了一篇散文,发表在《铁道兵》报上。铁道兵真是太伟大了,也只有他们能在那么艰苦的地方修建铁路,从1974年到1984年的十年里,用生命和热血铸就了全长476.54公里的南疆铁路,我们的铁道兵官兵有268名永远地留在了天山脚下,牺牲时年龄最大的42岁,最小的只有18岁。让我们永远地记住他们吧!
作者:皖晴的秋天(王晓雷),当过知青,曾是西安话剧院演员,后调干入铁道兵话剧团,兵转工前夕调铁道兵宣传部,后于中国铁道建筑报退休,副高职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