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怀念俺村赤脚医生(散文)
文‖毋东汉
赤脚医生,我以为解放前就有。赤脚者下地干活之形象也,赤脚医生专指农村不脱产的随叫随到的医生。我经历的最早的本村赤脚医生有三位。他们是村南的孟凤芙,村中间的刘𠄘义,村北的孟海龙。他们都有群众送的外号,分别称为:“看娃婆”、“娃先生”、“白失鬼先生”。
“看娃婆”孟凤芙是村南王华亭的妻子。王华亭是村里绅士,他参与创建了长安汤房庙小学,掩护过地下党,帮助过路过长安的红军,这其中也有孟凤芙的善行义举。孟凤芙给我看过病,印象不深,给我的孩子看病,我记得准,没有收取出诊费的细节,只有熬药服药的叮嘱。想必是免费诊断,得到的只是母亲的感谢话语,我连感谢也不曾,只是把她送出门,道了一声:“婶,您慢走。”好像还跟随她到她家取过药。

再说“娃先生”刘承义,按班辈我叫他“哥”。他的医术高明,擅长小儿科,救治娃无数,故有“娃先生”称号。我见过他家门脑有“妙手回春”的金字黑匾,落款竟是我叔父的名字,经打听,承义哥救治过我的二娘,是我毋家恩人。刘大夫常开的处方是:“党参、白术、神曲、麦芽、山楂、大黄。”方圆几十里,他出诊靠步行。医德高尚,服务热诚,患者家属打两个鸡蛋,算是酬谢。在我印象中,他耳朵聋,别人路遇问他“去何地出诊”,他往往听成了“出诊费几何”,就举起右手,张开五指道:“五毛,五毛。”他在本村看病,连五毛也不要。
说到“白失鬼先生”孟海龙,。“白失鬼”是不靠谱的意味,但这不适用于孟海龙,却有惊艳的倾向。他家是富戶,曾开过药房,经营过水碾。我听人说,有岭南人拉马来请“孟先生”。全村找遍了,查无此人。岭南人口头描绘孟海龙动态肖像,村里人恍然大悟,这才引见孟海龙。他没给我看过病,我有病也不会找他。但我常去他家玩耍,曾向他领教捕黄鼠狼的技巧。他曾详细介绍捕黄鼠狼的笼子的构造原理和使用方法,他还会驯养鸽子和捕鸟。他曾讲《纸糊金牌叫》的鸟名故事,与秦桧害岳飞有关。说皇帝诏书是假的,纸糊的金牌。

以上三位医生行医直到解放后若干年。随着时代变迁,村里涌现出众多的赤脚医生,活跃在田野村巷,救死扶伤。村里有了合作医疗室,患者不出村就能得到医治,除非大病紧病才去疗养院或县医院。
赤脚医生农忙时参加生产,平时深入群众院落诊病。我记得我在学校教书当班主任时,班长有叫菊香的,眼看要参加中考,她患脚气走不成路。我去合作医疗领教单方。赤脚医生刘耀轩、王克勤等人告诉我:臭马莲熬水洗脚可治脚气。我就扛镢头去三官堂村北老碾渠挖臭马莲。菊香脚气洗愈后,参加中考上了高中。还有一次,我风火牙疼难忍,去合作医疗求医,刘耀轩他们又介绍单方给我:国槐枝叶、马刺芥根(学名大蓟)、枸杞芽子根(学名地骨皮)、苛沓叶根(俗称土大黄),熬汤加白糖,饮服;不可过量,否则腹泻,可见泻火功效特大矣。赤脚医生为人民服务,不是为人民币服务。即使收费,标准很低。已故赤脚医生刘进才,医术高,胆子大,花钱少,态度好。我亲眼见他给患者看病,叹为观止。一个姑娘手指划破了,找他包紥。他压碎了一片痢特灵为粉末,撒在伤口说:“你,不用包紮,嫑见水。三、五天就能好!”姑娘问:“多钱?”他笑着说:“快走!你家有金砖了抱一个来!”有一个孩子发了高烧,他应邀出诊,用酒精给患者洗身,捺到被窝睡一觉,烧退病愈;他只收了酒精钱。这个办法别人很少用。他说话很幽默,善押韵,独创医谚若干,例如:治疗外伤——“红汞碘酒,一抹就走。”诊断内科病——“咳嗽唾痰,脾虚胃寒。趁热喝药,把被盖严。”有人质疑他照顾某患者,收费偏低,他说:“贫下中农,住的茅棚。不照顾咋行?”刘进才逝世后,送葬的人特别多。人们来回路上议论着他治病救人的传奇故事,忍俊不禁,缓解着内心的痛惜。后来,打压中医的逆流,用考证书的办法制止了他们的“非法行医”,上述的往事成为佳话。

好在合作医疗还有,赤脚医生的称呼不用了,村里建有医疗室。成小华大夫德艺双馨,我称她为我的“健康顾问”,我经常咨询保健方面的问题。她丈夫名叫久逢,我总认为是九峰。他听我说肩膀酸疼,手举不上去,他说他刚学会按摩揉肩技艺,为我试制肩周炎。没想到揉了三次,不但痊愈,至今未重犯。他不收费,还说拿我实习,感谢我的配合。他们夫妇继承了赤脚医生的传统。
在外行医的朱秀民,开药铺的孟维州,各有建树,甚至有理论著作待机付梓。朱秀民会用按摩有效治疗前列腺炎,孟维州也曾是我的健康顾问;我有次牙疼找他,他不在家,他的女儿给我开了几片药,我当下用温开水冲服,走出门没百步远,牙就不疼了。村里还有兽医刘有友、刘战战兄弟俩,师从伯父,医术精湛。我曾有《热心兽医刘战战》一文在《长安报》发表。他们也是赤脚医生,自负盈亏,服务热心,胆大艺高,口碑佳。
赤脚医生的故事甚多,人人有故事,亊亊暖人心,心心忘不掉,记忆到永远。
2023-9-25-于樵仙居。
图片来自网络与本文无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