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序
该文选自徐和平创作的长篇回忆录《岁月》第三部分《企业的那些片段》中的一段关于去山东章丘明水第一化肥厂实习培训期间入住农家小院的细节描述。(图片选自网络,如有不妥请告知)。

入住农家小院
1978年3月16日上午,阿平他们一行九人拎着大包小包陆续走出章丘长途汽车站。到了站外,领队从上衣口袋掏出了一个笔记本,查看着之前记下的通向章丘明水第一化肥厂的方向和路段。
确定了方向和路段,大家又匆匆地向着明水第一化肥厂的方向快步走去,从县城逐步走到县郊,大约走了四十分钟的路程,阿平他们一行终于来到了明水第一化肥厂的大门前。
领队此刻气喘吁吁地从上衣口袋掏出了一封介绍信递给了传达室的一位看门人,看门人接过介绍信后,看一看眼面前这八、九个人提着大包小包、风尘仆仆的,估计是来厂学习的,于是拿起内部电话就打了起来。
大约过了五分钟时间,从厂子里面的一座两层小楼下面的一个小院门里走出了一位四十岁左右中年男人。据看门人说这个人是厂行政科的负责人,专门负责外来人员生活上的一些事项安排。
双方接洽人见面后,领队与这位行政科的负责人握了一下手并将介绍信双手递给了这位负责人。这位负责人在看完介绍信后脸上显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走,我带你们先去看看住的地方”。
听到这位负责人说要带着大家去看看住的地方,阿平拎着大包小包就要向厂内走,不料,这位负责人一着急操起一口阿平他们听起来还不太习惯的山东口音喊道:“错了,错了,不在厂内,在厂外,你们跟着我走”!阿平心想不住在厂内的宿舍,难道还安排到厂外住旅馆不成?于是,阿平他们几人都有些不明究理的跟着这位行政科的负责人默默地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在这位负责人的带领下,阿平他们沿着厂区门前的一条大路左拐右拐地来到了一条通向乡间的土路,然后又拐进了一家农户的院子里。

这家农户的院门朝东,门框上的两扇木门显得很陈旧,门板上那斑斑驳驳的碎油漆片告诉阿平这两扇木门已经多年没有油漆了。进入院门后,阿平发觉这个院子很大、很宽敞,院子的最北侧有一排坐北朝南的房子大概要有五、六间。靠近院子的西侧还有两间低矮的小屋,小屋的顶上还支着一个烟囱,阿平猜想这可能就是农家做饭的厨房。
阿平还发觉这些房子都是清一色的青砖、黑瓦,虽然有些墙面的青砖已经出现大面积粉化,但整体看起来还是比刚刚路边见到的一些泥土块垒起来的茅草房坚固的多;那低矮的两间小屋顶上的黑瓦缝隙处几撮刚刚泛绿的不知名茅草正迎着三月的春风微微地摇晃着。
农户家出来迎接我们的是位中年妇女,穿着一件蓝颜色带大襟的外套春装,头上系着条大红色的线纱围巾,只不过不是围在脖子上,而是将线纱巾折叠成三角形状盖住头顶,然后在脖底打个结。据当地人说这种围法不是为了保暖而是为了挡尘和防晒,阿平知道这是中国农村妇女最为普片的一种头饰装束,既使到了大夏天,这种头饰装束你都会随时随地看到,而且以红黄绿三色为主。

当这位女主人看到行政科的负责人时,一手挽起围在腰间的围裙,手对手地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不停地招呼着大家屋里坐。
这时,行政科的负责人对这位农妇说:“还是先把房间安顿下来再坐吧,也好让他们把行李放到房间内”。这位农妇一拍手操着一口山东口音说:“对呀,你看俺怎么就没想到呢?来,你们几个男同志住到最东头的一间,你们几个女同志住到最西边的一间”。阿平他们一行按照这位农户的要求将各自的行李包裹放到了房间内。
阿平他们一行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次为期三个月的培训学习居然是住在当地的一户农户家里,阿平看出来就连带队的似乎都感到有些意外。但是,没有办法,毕竟是到人家厂里学习的,当然要服从人家厂里的安排。
阿平他们四个男员工是住在最东头的那间房子,房子不大,一个大通铺上并排铺着四床粗布褥子,每床褥子上还整齐地叠着一床粗布被子。细心的阿平还发现就连每个床铺上的枕头都是老粗布缝的,既简单、朴素,同时又透出几分干净、整洁。
这时,阿甲拎着自己的一个小包朝着最靠里边的床铺一扔说:“行,这最里边的床位就是我的了”。看到阿甲占据了最里边的床位,阿丙马上跟着说:“那你旁边的这一张床位就是我的了”。此刻,阿平看着一直未吭声的阿乙说:“你呢?喜欢哪个床位?你先挑”。阿乙是个很实在的人,说出的话也很实在:“我就要这最外边的床位,夹在你们中间,我怕睡不着觉”。于是,阿平就自然而然地住到了第三张床位上。

等到大家收拾差不多后,领队来到了四个男员工的房间门前喊道:“阿乙,你们几个也都出来一下,请我们兄弟厂行政科的李科长给我们大家提几点要求,来来来,大家朝一起靠靠,抓抓紧,等会儿带大家去食堂”。这位行政科的李科长操着一口山东口音,尽量放慢速度地对大家说:“住宿就在这里,比较简单;吃饭在俺们工厂的食堂,等会儿俺带大家一起去,大家把钱和粮票都带上,到食堂买饭菜票就行了;洗澡呢,俺们厂里有澡堂,大家跟班下班后想洗就去洗就行了。培训、学习安排的事,下午两点大家都到厂里去由负责培训学习的领导来具体布置。好了,俺就说这些了”。虽然这位行政科长故意放慢了说话速度,但对于从未听过山东话的阿平他们大多数人来说,依然还是听的不太明白,好在阿甲经常走南闯北,所以,这山东话对于阿甲来说实在是算不了什么,一行人中如有听不明白的话,阿甲负责从新解释一下就行。
待大家准备好钱和粮票后,便跟随着这位行政科长顺着来时的路段返回,直到距离明水第一化肥厂一路之隔时,这位行政科长才叫大家停了下来。行政科长说:“大家记着,今后吃饭就到路南边这三层小楼的楼底,跟俺们厂大门正好是隔着一条路,很近的”。阿平抬头一看确实如此,公路北侧是坐北朝南的明水第一化肥厂的大门,而公路南侧就是厂里的工人食堂。
阿平心想这食堂要是建在厂内某个区域,工人就餐岂不是更近?阿平虽然这么想,但仍然满意就餐的地点安排的还是比较合理的,至少在返回农家小院时不会多绕路。

到了购买饭菜票的窗口前,阿平花了五元钱和一斤全国通用粮票,另外几位男工和女工中也有花了三元钱的,花钱最多的则是阿甲,一次买了十元钱的饭菜票。
食堂的具体事项安排好后,行政科的李科长对领队说:“这才十一点多钟,十二点开饭,你们要是不想回宿舍,就在这里等一等,吃完饭后回去休息一会”。李科长离开后,阿平他们一行在食堂内转了一圈,这食堂真大,光是卖饭、卖菜的窗口就有八个,透过这些窗口,阿平发现里面的工作人员正忙得热火朝天,一阵阵菜香味从窗口内不断地向外飘溢而来,从这些飘溢而来的菜香味中,阿平似乎还闻到了一种久违了的红烧肉味,这让阿平不由得咽了几口唾沫,同时,饥饿感便一下子涌了上来,阿平这才想起早上没有吃饭。
阿平盘算着开饭时无论如何要买一份红烧肉、两份米饭好好解解馋。大约到了十一点五十分的时候,阿平发现食堂工作人员从工作间推出一辆四个轮子的白铁皮手推车,手推车分上下两层,每一层上都摆着一摞一摞的蓝边碗以及竹筷子。阿平猜想这些碗筷肯定是供就餐人员使用的。果不其然,这辆车子刚刚停下,一些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的厂内工人便一下子涌了过去。
见此情景,阿平当即跟大家招呼一声,于是大家也跟着前去餐车旁取碗筷,并学着厂内工人的做法,每人取了两个碗、一双筷子,然后跟着这些工人走到买饭菜的窗口前排队等候买饭菜。阿平发现买过饭菜的工人没有一个买米饭的,大多数人的两个碗里都是一个放菜,一个放着玉米面做的两到三个窝窝头,偶尔也有放着两、三个白面馒头的,阿平就是没有看到端着米饭出来的。
挨到阿平买饭菜时,阿平特意用普通话说了一句:“买八两干饭”。阿平这一问,把里面的一位女性中年买饭人员问的一愣一愣的,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并对着阿平不高兴地用不是很标准的普通话说:“哪来的干饭?你以为南方呢,半月才买一次呢,窝窝头要吗”?阿平一听半个月才买一次,赶快跟这位女服务员说:“要、要,买三个窝窝头,再给我来一份红烧肉”。阿平端着两个盛上饭菜的碗离开卖饭菜的窗口,来到了一排餐桌旁坐了下来。阿平算了一下三个窝窝头花了一毛五分钱饭票和三两粮票、一份红烧肉花了五毛钱菜票。阿平觉得挺便宜的,坐在阿平身边的阿乙看到阿平一边大口大口嚼着窝窝头、一边就着看上去就很诱人的红烧肉有些不解地说:“你的胃口这么好啊?窝窝头都吃得这么香”。阿平一边大口嚼着窝窝头一边说:“主要是饿了,早上到现在才吃饭,谁受得了啊?对吧,阿甲”?阿平说着朝阿甲的碗里瞄了眼,发现阿甲居然买了两份红烧肉,正吃得满嘴流油,那还有工夫去答理阿平的问话!
几个女员工吃的很简单,每人只买了一个窝窝头、一份蔬菜,而且看上去好像还吃不完似的。其中阿梅还悄悄地从一个旧布包中摸出了从家里带来的一沓小麦煎饼,然后从中抽出了一张,卷着刚买的那份蔬菜大口吃了起来。

五分钟后,阿平和阿甲便解决了战斗,阿乙和阿丙 还在不情愿地细嚼慢咽着,似乎很不情愿吃这种玉米面做的窝窝头,而几个女员工正在将剩下的半边窝头用纸包起准备带回住处或许晚上再吃。
下午两点钟,阿平他们一行准时被明水第一化肥厂生产科的一位科长带进了厂部的一间小会议室,这位生产科科长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厂里的概况以及对外来学习培训人员的具体要求后,告知阿平他们被分在甲醇车间净化岗位,同时为阿平他们八人分班:阿平和阿梅在一个班,按照厂里的编排被称之为乙班,阿甲和阿竹编在甲班、阿丙和阿兰编在丙班、阿乙和阿竹编在丁班。
最后,这位生产科科长微笑着指了一下坐在他身边的、看上去在四十岁左右、脸上皮肤白白的、但留着的一撮八字胡却非常黑的人介绍说:“这位是俺们实习车间的马工段长,大家将来有什么建议和要求,尽可以对他说,别的俺就没有什么了。下面就由马工段长介绍一下各个班别的班次情况以及俺们工厂的作息时间,然后大家可以跟着马工段长去领取一些劳保防护用品。
进入劳保仓库后,阿平他们每人领取了一身工作服、一顶安全帽和一条肥皂。阿平他们还没出劳保仓库的大门,马工段长便要求大家穿戴整齐,他说进入车间必须要穿戴工作服和安全帽,他要带大家到实习的岗位看一看,并且说从今天的零点开始跟班,班别是乙班。阿平一听晚上就要上大夜班,似乎当时就觉得有些发困。

到了净化岗位后,阿平看到一位三十几岁的师傅正专心致志地看着眼面前的一块大约两块门板大小的仪表盘在抄着数据。
这时,戴着安全帽的马工段长介绍说:“这就是你们将来几个月要实习的岗位,大家先熟悉一下环境,上班的时候就直接到这里来就行了,没事不要到其它车间去,要按照厂里的安全规定穿戴好防护用品上班。好了,大家可以回去休息了,记住各自的班次按时上班”。说完后,这位马工段长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在走向厂区大门外的路上,除了领队外,阿平他们八人都身穿崭新的工作服、头戴崭新的安全帽,迎来了厂内好多人异样的眼光。阿平在想这要是以这样的穿戴再一路返回农家小院,又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呢?

作者简介:徐和平,江苏连云港人,从事多年宣传工作,做过特约记者、报刊编辑,以及当地多家媒体的特约通讯员。在诸多报刊发过长篇通讯、报告文学、新闻报道、摄影作品等。涉足网络诗刊公众平台后,做过诗歌网刊编辑,在多家诗歌网刊发表1000余首(篇)诗歌和散文。同时有诗歌作品见诸报刊,或被入选各类诗歌选编(集)、偶有诗作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