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忆我的班主任李黎先生
张福君(黑龙江 富锦)
1964年秋,我们在富锦一中读初中二年的时候,开学第一天早自习,教室门开了,走进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老师,看上去能有四十来岁,眼睛很大且炯炯有神,两个耳唇下垂,一头标致的大分发,脸色略微有点黑,穿着一身得体的灰白色的“四个兜”的干部服。第一眼看到这个老师,就觉得是一位“大知识分子”。后来听说,李老师是带着“右派”帽子来富锦一中的。
他走到讲台旁,第一句话就说:“同学们,从今天起我就给你们当班主任了”,说话简单有力,声音洪亮,好似洪钟。给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那个学习岁月里,我是57班的班长,印象中差不多每个周六上午的第四节课,当下课的铃声响过后李老师来了,半开玩笑地说道:“下午休息了都谁想家了,回家看看老妈去?”逗得同学们都哄堂大笑。有一位家住西安公社方向的陆生同学,父亲已去世多年了,和老母亲相依为命,过着很清苦的日子。他在一中上学期间享受二等助学金,大约每周六他都回家去。当时陆生举手说我想回去,李老师一边告诉他,周一别耽误上课啊,一边从兜里掏出一把自行车钥匙递给他。说:“骑上自行车回去能快些,你真是一个孝子啊!”。同学们很敬佩李老师的为人处事和为师之道!
有一个周六课间,我提前和李老师说了放假回家的事,他把钥匙递给了我。周一起早我从54里外的家门,骑自行车回到学校,早自习还没有上哪,我的额上还有些汗水,我到李老师的办公室把钥匙还给他,并小声说,自行车托架上还有四个瓜,母亲说是谢谢你的心意,他笑了,说了句:“你小子……”,竟没有下文了。
我觉得上课时,他像一位临阵的将军,下课的时候他和我们一样,很像一个顽皮的孩子。
一个周天的上午,没有回家的住宿生有的上街去买学习用品,有的在宿舍里洗衣服、晾被子,我们几个同学在教室里看书写作业。这时李老师走进教室,先看到李老师的同学不约而同第站起来,李老师让大家坐下了,他也找个位子坐下来,边和大家唠起家常,打听了各家的状况,问了住宿生晚间都几点睡觉和食堂伙食能否吃饱,完后又让我带他去我们住的宿舍,边走边说:今天没什么事,特意来看看你们住宿生,星期天回不了家,是不是都想往家奔啊?
我们40多名学生挤在一大间“拐把子”大通铺上住宿,星期天的宿舍里内务都很乱,他说:你们都缺少军人作风啊!我解释说:好容易周天放松了一下,平时上课时,苍老师管理可严了,被子都得叠整齐、值日生把地都扫的很干净,若不然检查不合格,苍老师就到教室找舍长,告诉值日生回去整理内务,都影响上课。
他问哪个铺位是我的,我指给他,他到床前摸摸褥子说:还行。挨着我第三个铺,是和我一个学校考上一中求学深造的同乡姜奎的铺子,李老师看上去说:谁在这儿住啊?怎么就一个狍子皮当褥子啊?我急忙说:早上刷牙水洒褥子上了,拿出去晾着哪。其实,昨晚下自习后姜奎沿操场跑了两圈,到宿舍后又吃了一个瓜,睡梦中找个地方就尿上了,结果尿到自己的褥子上了。
临走时李老师对在场的同学说:今后你们住宿舍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我能办的一定帮你们,保证你们在校的学习生活。李老师走后,几位同学心里感到暖乎乎的。感到李老师既是我们的师长、又是我们的朋友。
1964年入冬季节,县里教育科在我们班搞了一堂政治公开教学,当时合江地区教育部门也派员参加活动。教室过道和讲台旁都坐满了老师和领导。上课铃响时李老师满面春风地走进教室,他进行了一番开场白后,同学们带着问题看书学习和分小组讨论,课上记得当时李老师提出一个“做什么工作贡献大”的问题,同学们进行了大讨论。有的同学说:“农民贡献大,没有农民产出粮食,我们吃不饱饭”。那个年代,正是三年自然灾害刚刚恢复时期,学校食堂伙食,通过“社教”运动,才有点改善,吃“窝火头”、喝“白菜汤”的日子基本结束了,所以同学说,没有农民就吃不饱肚子。
还有一位同学站起来说:“工人贡献大,没有工人炼不出钢材、织不出布,我们拿什么造火车、炮弹,用什么穿衣服”,课堂上非常活跃,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一而足。
这时焦凤岐同学站起来大声说:“我看还是科学家贡献大,制造出原子弹,没有人敢欺负我国,没有原子弹炸日本子能那么快投降吗?”当年十月中旬,我国第一颗原子弹实验爆炸成功,所以焦凤岐才提出了这个论据。课堂到这个阶段,讨论进行的很激烈。
这时我站起来说了几句话,又读了一段毛主席语录,毛主席说:“……一个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1964年解放军报社编发了《毛主席语录》,我有一本,以前看到过这段文字。我读完这段语录后,同学们讨论发言好像静下来一些。
课堂讨论结束时,李老师进行了小结,指出书本上的重点、难点、关键, 最后他说:“我们都是普通的人,虽然做不了经天纬地的事业,但是要做一个像张福君同学读的毛主席语录中的话那样,做一个有益于国家、有益于人民的人…..拿老百姓的话说,就是做一个好人!”
李老师这段总结,给我很大激励,自参加工作后,我就是按照他“做一个好人”的要求,做好自己!这段话,几乎影响了我的一生!
初三学年,李老师不做我们的班主任了,同学们还很留恋他、想念他。偶尔在学校里还能看到他,那时只能点头致意。后来听说李老师调离了富锦一中,去佳木斯工作,此后我再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前些日子,又听说李老师已经去世了 ……心里很难过,感到失去了一位好人、一位好师长、一位启蒙人!
悲哉!我的好老师!写一首诗,做为对老师的怀念吧!
七律 怀念李黎老师(中华通韵)
追怀往岁忆哲贤,教诲情延六秩年。
卅载春秋忙育弟,一腔心血尽浇园。
人生历难不迷路,世事修平末释鞭。
滿腹经纶留两界,吟文敬笃祭师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