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屠宰场的大道上
文/舟自横渡
这条熟悉的道路
曾经的脏乱差不见了
我每天必经的
拥堵不见了
中间的绿化带修剪得整整齐齐
春天还未到来
已经焕发出勃勃生机
我惊讶于
拓宽和翻新一条道路
可以如此的高效
发亮的黑色路面
在阳光下
常常有海市蜃楼的异境
前方,特别是正午时分
我总会怀疑自己
是不是行驶在沙漠腹地
若不是两边绑着支架
像挂彩的士兵
向我行注目礼的树木
若不是偶然追上的
满载肥猪的三层铁笼车
我一定会忘记
这条路的尽头是屠宰场
戴安娜读诗:
被修剪的文明与不可见的死亡
这首以"屠宰场"为终点的道路之诗,构建了一个令人惊悚的文明寓言。诗人以日常通勤的视角切入,将道路改造工程与生命屠宰的终极命运并置,在沥青与血污之间撕开了现代文明的荒诞幕布。
那些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绿化带,恰似文明规训的完美隐喻。当春天尚未到来便"焕发生机"的景观树,已然沦为权力的绿色符号,它们以标准化的姿态接受目光检阅,如同绑着支架的"挂彩士兵"——这是工业化景观对自然的暴力规训。发亮的黑色路面在阳光下折射出的海市蜃楼,则暴露出现代化进程的虚幻本质,那些被沥青覆盖的,不仅是土地的血肉,更是对死亡终局的刻意遮蔽。
诗人巧妙地运用通勤者的移动视角,让屠杀的真相在视觉逻辑中渐次显现:从整洁高效的市政工程,到沙漠幻象中的存在焦虑,最终被铁笼车里的肥猪刺破幻觉。三层铁笼车的空间叠加,暗示着工业化屠宰的垂直暴力,那些拥挤的生命在通往死亡的柏油路上,成为文明机器中最隐秘的润滑剂。
当道路尽头始终高悬着屠宰场的隐喻,所有关于"脏乱差"的改造都显露出文明的伪饰性。那些被修剪的树木、被拓宽的路面、被规训的视线,共同构成了遮蔽死亡的美学装置。诗人用反讽的笔触揭示:所谓城市更新,不过是给死亡通道安装更华丽的护栏,用沥青的黑色覆盖血迹的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