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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秋雨绵绵，竟日不歇，就在梦园看雨。
树先被洗亮，不管红叶黄叶绿叶，都被秋雨敲出声响，远处石屋上的青藤叶子阔大，层层叠叠，雨打在上面，发出“哗哗”的声音，雨大时，仿佛千军万马自远方来，那气势酣畅淋漓，能使人在沉静中感到兴奋，一种莫名的快感就从心底下涌起。
雨变细的时候，风吹着它们在空中飘舞，满园树叶颤动不止，犹如千万条蚕在咬食桑叶，“沙沙”直响。坐在帘内，雨丝和声响一起落在廊下，小青蛙就一只一只跳上台阶，跳进帘内。我无法拒绝它们的造访，它们的可爱使我感到无奈。
鸽子都躲在窗沿上咕咕的叫，她们的子女都已长大，成双成对，永远有说不完的话语。雨小下来时，一只鸽子飞向竹林那边，她的同伴随之起飞，紧接着一大群的鸽子都飞起来，在空中盘旋一圈，再盘旋一圈，又扑噜噜飞回来。有一只灰鸽落在廊下，看看那些小蛙，又歪头看看帘内，咕咕叫两声，飞回窗沿上。
小路在雨中也闪亮起来，空空的小路，蹦跳的雨点，偶尔有几片树叶被雨敲落，落在小路中间，又顺水漂去。
天将暮时，雨越下越大，小路一片迷蒙，雨声“嘭嘭”响过来，象打在雨伞上，眼前就幻出一个身影，是谁来听雨啊，撑着油纸伞，从雨里款款走来。是童年的女伴吗？还是少年的女子？还是去年的你？你来赏梦园的秋月，却被雨挽留，听着听着，你说，这园子的雨啊，真香。
雨歇时，檐滴不歇，一滴一滴，打在青石的阶上，一滴一滴迸散开来。青石已被雨打出了一溜水凹，水珠永无止歇地往下滴落，一只麻雀飞过来，去水凹里饮水，一滴水打在它的头上，麻雀受了惊吓，嗖的飞起，却碰在帘边的墙上，在地上打个滚，没了影踪。我们看得仔细，忍不住笑了，你说，这园子的鸟啊，真是可爱。
接着就是蛙声，院东一只，院西一只，东院一声，西院一声，声声相应。叫着叫着，就汇在一起，大声叫叫，小声说说，雨又大起来，满园哗然，蛙就没了声响。
秋雨生苔癣，雨溅到哪里，哪里就生一片绿。墙绿了一半，上边晴，下边阴，象铺了半墙月色。青砖的地更绿，水一样光滑，鸟落上去，一不小心，也会跌上一跤。
竹林在雨中愈发显得年轻，雨洗掉了它身上所有的枯叶，青青碧碧，在园子西边，枝叶上噙着雨珠，欲滴未滴，轻轻推一根竹枝，就满竹林摇动，水珠雨一样落下一层。
没有月光和灯光的夜晚，听雨，有坐在海边的幻觉，浪花一层层卷过来，碰在礁石上，碎了，白花花一片，又一层浪花涌起，心就成了一只海鸥，在浪花上飞翔，直到飞进梦中。
雨过天晴，满园子换了颜色，榆叶梅半院红，李梅半院黄，红黄都流光滴翠。麻雀回来了，在竹林里吵闹，秋雨一样热闹。
桂花香，秋雨响，梦园被秋雨秋色淹没，直到霜降，直到冬天降临。
梦园的雨有声有色，一直在我枕畔，在梦里。
2009.9.12晚于涧尾居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