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梦里的松花江
作者:刘铁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特别喜欢《松花江上》这首歌,它给我带来那么多的美好的回忆和向往。有一段时间我因失眠,整夜反复的听着:我的家在东北的松花江上……结果,我的家乡就优雅地出现在我的梦里了。
早年间,姥姥家从扶余搬到前郭,在两个县之间,隔着一条松花江。我的先辈们,在享受着江河流域的富饶资源自身繁衍生息的同时,也期盼着借助江水的灵性,讨个安详的时运。
流经姥姥家的松花江,是吉林至扶余三岔河口至嫩江段,在我参加工作进入交通系统时,还把西流松花江称为“第二松花江”。因松花江有南北两源,本为松花江这一名词的历史根源,强分为第二,有悖历史。已于1988年2月由省政府决定废止了“第二松花江”这个名称。
我小时候不知道江的源头,也不知道它最终会流到何方。只是一看见它就让我魂牵梦绕,念念不忘。无论离开它多久,离开它多远,总能让我的灵魂靠近它蜿蜒的身躯,在它叮咚悦耳的流淌声中,追忆那些童年的往事,回味那些难以忘怀的时光……

在老家的四月,才是大地真正醒来的日子,冰河解冻,万物复苏。河边草垫子上的各种野花渐次开放,紫色的马兰;金黄的蒲公英。还有许许多多叫不上来名字的花朵,夹杂在青翠的小草中,漫舞身姿,争芳斗艳。离岸边近的地方,会有一墩墩,一簇簇柳蒿、芦苇和青蒲,借着江水的润泽,伸展腰杆,争相拔节,似乎要拼命长出个不寻常的状态来。
天空是蔚蓝的,偶尔飘过几片白云,有鸟儿在阳光下穿行,风儿轻轻,暖意融融,大地散发出阵阵青草与花瓣儿混合的馨香。那条大江早已敞开胸襟,用股股清泉般的流水,将身边万物默默地包容,呵护着,滋润着,像一位慈祥的老母亲。

我出生在松花江边上的前郭县,自然是喝着松花江水长大的,江水对我的诱惑是无法抗拒的。上小学的时候,每年放寒暑假到姥姥家,只要能够有一点自己支配的时间,我就像疯了一样,跑到江边上去玩儿。江滩上的防洪提外,每年都有一块被水淹过的沙土地。这里的西瓜便于生长,而且很甜,我们叫“沙瓤西瓜”。当江水没过滩头,就是我们去“捞西瓜”的最佳时节了。夏天大雨过,天空还没等放晴,我就像屁股上长了疖子一样,怎么也坐不住了,一路小跑,直奔江边。在这里有许多小伙伴儿,一边游泳,一边“捞西瓜”。我当时会蛙泳和自由泳,比小伙伴儿们出彩,还有他们用脚踩西瓜,而我是一个猛子扎下去,双手举起西瓜,那一刻,总能得到一片赞扬声,那种滋味儿要比西瓜甜多了。在我自鸣得意的时候,也知道有许多的不足之处。我还记得,在小伙伴儿中,有一个叫李振富的,他比我大几岁。他用柳枝抽出里边的枝茎,用翠绿的外皮做成哨子。我向他学习吹哨,可就是吹不响,而且越急越不响,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还是不能像人家那样,呜呜地吹起。小伙伴儿们比赛技艺,不断地吹出动听的曲调,在江风漂流中是那么欢快,那么幽远。

家乡的江水,沉稳而厚重,水面平时很宽阔,水流舒缓和平。从来没有干枯断流过,显示着北方湿地河流那种涵养水分的特殊韧性。江水从春天开始,到夏去秋来,只要水上不结冰,在江汊子里,总有洗衣服的妇女。江水一项浑浊,但进入支流,就变得清澈许多。到了仲夏,进入多雨季节,随着上游来水突增,方会如约的汹涌澎湃一次。
记得下乡插队时,我在生产队里“看青”。我守护的玉米地,一侧是黑岗子公社,另一侧就是松花江。那里有大大小小的支流,沿途还形成几个大大小小的水泡子。支流补充足够的水源,丰水时能和江水连成一片,水落了就像一条长长的银色的飘带。江边上的妇女,有洗不完的衣服,有说不完的话。每个晴天里都传出“啪啪”的棒槌声和朗朗的笑声。

我闲着无聊,也想拿衣服去洗。我有一件旧式军大衣,十分爱惜,我把它从箱子里翻出来,顶着大太阳,装模作样地找到了一块光滑的大石头,我把棉大衣浸泡在水里,立刻变的很沉重,用力拽、使劲儿搓,比洗单衣困难多了。我突然发现,江里有一条小蛇儿在游动,侧着身子,形成了一个弓字,无论江水如何流动,蛇的身形不变,一会儿又不见了。我立即有了下水游泳的念头,我找了一块水深的地方,把棉大衣泡在水里,害怕被水冲走。还在上面压了一块大石头。于是我就兴冲冲的去游泳了,然后穿衣回去吃饭,洗棉大衣这件事,被我忘得一干二净。直到深秋,快上冻时,我突然想起那件还在水里泡着的军大衣,赶紧跑到江边,江上已经冻上了浮冰。我的军大衣还在,捞起被水浸泡的棉大衣,布纹清晰可见,有点儿像放大的麻袋片子,只有被石头压着的地方,还是原来的模样。我这才知道江水的冲刷力和腐蚀力原来有这么强。

守在江边上吃鱼是常事,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新鲜的江鱼,这里的人们有“江水炖江鱼”之说。江里的鱼有“三花一岛”(鳌花、鳊花、鲫花、岛子)记得吃过“吉花”也叫“季花勾”(真不知道这几个字怎么写,全当瞎蒙),最好吃的是酱焖嘎牙子,常吃的是鲶鱼炖茄子。还有就是姥姥做的小鱼酱了,姥姥经常在江边上,买回一些小杂鱼。以白瓢子居多,买回来用清水冲洗干净,不拾掇鱼鳞和鱼膛。鱼倒进小锅里,加上半瓶醋,还要在鱼的上面加上许多的大酱。这鱼酱经常是在晚上做,用炉子里的余火,闷上整整一个夜晚。第二天早上,把鱼和酱通通捣碎,那浓郁的酱香还略带一点儿鱼胆的苦味,是吃苞米面大饼子的最佳“伴侣”。
那时生产队里不允许搞副业,社员们也没有自家的船,但这一点儿也没有打消人们打鱼的热情。他们捕鱼的方法是五花八门的,有撒旋网,下地笼的;有溜挂子,放排钩的。上秋时,生产队把两条船承包给社员,每天足额上缴租船的“工分”,剩余的部分可以归个人所有,那也是我最早领略到的“让农民自给自足”好政策。到了冬天,还有人在江上凿开冰眼,用“搅罗子”搅鱼。
我当时身单力薄,资源有限,重要的是没有经验和方法。我只能去看别人钓鱼,是一根长竹竿子,绑上鱼线和鱼钩,挖一罐儿蚯蚓,大概这就是那时钓鱼的全部装备了。春季钓鱼只是小打小闹,一般没有多大的收获。天气暖和了,最好玩儿的就是下河捞鱼。那时的江汊子里几乎都有鱼,捞鱼的工具就是土篮子,柳条编成敞开圆口,最好是没有弯梁的那种。李振富已经是返乡知青了,他是我最好的搭档。因为捞鱼这活不能单干,人越多越好,他就组织我们几个小伙伴一起去捞鱼,他每次都叫上我。因为他有主意又熟悉这里的地形,不用商量,我就会跟他走。他会对我说,我们今天去泡子沿儿,那儿的水不深,鱼一定很多。我每次跟他去捞鱼都是收获满满。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他是那么的信赖。
我是水命,水就是我的命脉。松花江头枕着长白山,脚踏着辽阔的松嫩平原,松花江就是这块大地上的血管,环抱着的湖泊就是她的心肝。我能感到水的灵性,每当我把光脚丫子伸进清澈潋滟的江水里,我就会忘记过去,忘记烦恼,堵塞在大脑里的血栓就会溶解,全身的毛孔便通泰自如,好像自由的游戈在静谧的世界里……

李旭光战友读刘铁军友《梦里的松花江》一文评语:
刘铁军友《梦里的松花江》,主题雄浑厚重,线条粗犷苍劲,闪现给我们的故事,使人不由浮现出上个世纪故乡的风俗画:以母亲河松花江衍生出的一方水土,一方人家,一方文明。女人江边浣衣,绞捞子冰捕,柳蒿,菖蒲,马兰,三花五罗,给人的印象,有远古的信息,更是亘古不变的淳朴……。而游泳採摘洪水淹没的西瓜,看青(护秋),知青,“二松”*称谓等,又提示我们不能忘记民族屈辱、共和国坎坷、驯服大自然的不易!铁军的文章,总是这样全息式呈现……
*关于废止“二松”称谓一段文字,铁军文章中使用了“西流松花江”概念,是专业的。这也是时下常出现的提法。贾敬颜先生在上世纪,较早使用的是“北流松花江”。发源自长白山的松花江,与南行的嫩江在前郭县平风乡三江口汇合后,折而东流,称松花江东流段,或被水利部门称为松花江干流。“北流松花江”,可以看作近、现代史学界的提法。

王长海战友赏读铁军《梦里松花江》有感:
梦里松花江,
魂系老家乡。
暮年思尤列,
童年韵味香。
水潤赤子胆,
土育青春光。
笔下情透纸,
墨色染泪行。
行云流水意,
字字见衷肠。
诗文:集结号老战友刘铁军等
插图:选自网络
授权编辑:张国政
2023.9.15日于丹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