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 杀
——《戎马红河》组诗之八
作者 陈正才
明天早晨,范之友将会告诉我
(他和我从一条街道一起当兵一起进营部通信班)
当时黄翻译没得枪,急得像遭滚水烫脚
他把信号枪递给黄翻译说
特工上来,你朝他打信号弹,烧也烧死他
黄翻译手里捧着颤栗,口里念着颤栗
你来!你来!老子烧死你!

而此时,我紧伏战壕壁墙,扣住扳机
凶狠的眼光将暗夜左劈右砍
我像雷达搜寻信号,猎豹搜寻猎物
像一柄兴奋的剑,搜寻着血液的腥甜
前方一有人影,钢铁即呼啸而去

在此之前,无名高地正要叫寝酷热的一天
八十二分队防区突然枪声四起
排长一声大吼:“全体都有,占领阵地!”
我丢下书跳起身,抓住白的确良衬衣下摆
左右一撕,五颗纽扣嘣嘣嘣飞射而出
甩掉衬衣,全副武装
冲进环形战壕,进入欲杀状态

枪声不断,夜在嘶喊
一发发曳光弹画着弧线上升下落
发发都往无名高地营部上空发射
是否特工在指示目标
是否会引来重点攻击或狂轰滥炸
我心头翻卷着狂暴的鼓声

来吧,我等你等得心似火烧
我从赤水河追赶到南溪河
我从桃花的优雅追赶到攀枝花的壮烈
我从少年书生的闲适追赶到冷酷杀手的无情
就为与你对面搏斗。来!我渴望
与你短兵相接,与你近身搏击
渴望我的枪口为你吐放一朵罂粟花
以你的血,淋湿我干裂的引而不发
来!我将毫不犹豫,绝不手软

……呵呵,四十余年如逝水,我早已卸甲
在油盐柴米的平淡中咀嚼和平的暗香
而这个夜晚,总是我心头的隐疾
二十五载被甲枕戈,唯有这十八岁的一幕贴近杀戮
却终未击发,终未喋血,是我的幸运还是抱憾
绝无懊悔!军人报国的最高形式是流血牺牲
是赐予侵略者死亡,而自己杵枪站立或仰天倒下
犯我边关者,必杀!践我国土者,必杀!
不嗜血,就把军装退还司务长,回乡
去狗尾巴草摇摆的太平梦中沉睡
2020.3.5—4.21
梁蜀生点评
军旅留给每个当过兵的人的不只是青春无悔,更有在战场上绽放的芳华。尽管他没有亲身经历血拼厮杀,却也耳闻过枪炮声划破寂静和空气的凛烈之声,这就够了!让子弹飞吧,也许在一个老兵的梦里,眷恋的就是这份泌人心脾的硝烟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