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难说喜悦 说电鳗光滑的前臂
就堆砌在厨房潮湿的角落 打火机一直激动
但激动的不一定是火 暴力而幼稚过的
是银河之上打飞机 绾黑发 蓄短须
象极了“癫狂”的代名词
但终归 向夏天的腕力
向药水 向款款落在重力前的蜂蜜
投掷人生百年的断臂
亦堪一喜啊 至少 活过了一半人
此前 你给景天树 金海棠 芦荟浇了水
她们甚至欢跃的颤动手指
指出窗外雷声 正浆出新鲜的皂白
而现在 可预言的是：
10秒后 你将退出系统 关闭电源
子宫中等待 群星溢满桔红的山谷
2013-7-9
四十
恰恰四分之一 簇新纪元燧火铜亮中
四分之一阉去 风华正茂也恰恰 当真 万古晦气？
行了 酱香处境最好 舌尖之上舔火星
广场沽来樱桃酒 红艳艳 冰镇人族的娱乐金瓶
过隙中呢？春末撒了些花生 几夜斜刺大雨
仍不死 巨时代的小花盆里 竟脆生生青涩了胸脯
“活吧” 河床边的烧烤夜 孜然青春正好
他四十 角质层每分钟脱落50000细胞 冷静而无趣
死亡同意 也坚持继续
2014-6-4
四十一
零点后他决定开始工作
但又打算再注意下此刻：
动画片单薄的瞬间
色彩焊接在每一根直线上
这是他所处的人工环境
雨水刚被测量到毫米
天空与地面的交合处是不规则的齿形
即使夜晚看不清楚
也必然有人在那里阅读过操作说明
以便下一次更好的咀嚼
但千万别告诉他如何包装
如何收集群星之间的呕吐物
他有这一瞬间
电视画面还停留在昨天
关于未来音信全无
但他刚才确实梦见了木卫二
那里的太阳风并不负责催肥果实
2015-7-9
四十二
抬眼的荫
追随着低矮夏天和高瘦的合欢
窗外有细碎作响
但他从未打算起身
他知道他混淆了很多事物
诸如飞行、家庭、瓷器口上的舞蹈队
这些危险时间口授的法术
亲手展示过婉转语序里的远景
它们从未承诺
——也但愿他不再拥有
他知道自己居住在空气罐里
这里微臭的闪电有炫目的拉丝
她偶尔灼亮罐口的镜面
他用细小的算命术
盯住她
2016.7.9
四十三
绿色与亮光之间
溪水似乎从未从液态身材中长大
只是上游的暴雨和珍珠奶茶
让她看上去有些复杂
但这不重要，至少，她承认微笑
她声音的曲线仍对孩子释放着固有的法术
使他想去，想去她的波形中
去试探一切传统意义上的危险
而成年样子的他，看着溪水，想起一个词
又迅疾陷入人类的任性
是啊，这里流淌着的衰老
也搭建物化的一切
2017.7.9
四十四
有时他也在屋顶看花园
这槽糕的草和黄昏远处瀑布的黑暗
多类似于不规则的完美
而近处次要的明亮出自纺锤的雨滴
每一次撞击都让花瓣咳嗽
喘息出零星的雾气
如果更晚一些
上楼拾取洗衣机中的衣物
想它刚刚甩着嗓子疯吼
为自己丢失的荷尔蒙反复悲伤
但窗外匿名的星星终于成型
用银，签在他的心脏上
2018.7.9
四十五
为你诞生之前、之中、之后的短暂时间
都白而透明模仿着浮冰
或者窗外的雨。
路过的人们
让窗沿的几颗水珠不停颤巍着
如果在清晨的叶尖上她们会更完美些
有浑圆凸起的胸部……
但这活生生的东西仍让你紧张。
例行的日常中，你更愿意认可那些
能够随时下载、复制和删除的小玩意儿
不是吗？
它们的第一次，也许最后一次
在被羞辱时间中
液体蜕下了光
裸身潜泳在新闻的浮冰
2019.7.9
四十六
他相信这不是偶然
他实际的脸上有渐深的技艺
幸运的是，柔和的时光仍被局部允许
比如青春并非一切事物的源头
而是，一切事物的对焦
之前有人最后一次跟你说话
然后散场
你复杂的认为是一场无聊的朗诵
也有那么一瞬，你简单的焦虑
未来呀，多云的傍晚
雨前的灰尘浸泡在透明的力里
瞬息、丰腴的透明
你想起这也是贫乏星球的词汇
将永恒跟随你
在迫不及待的，在时光尚未抽离你
痛苦的原因就让你明白了某些形式的，
玻璃一样的青春
——你刚刚离开被敲碎的考场
2020.7.9
四十七
他认为他的语言有失湿度
而且这里，本应是你的血
现在却在极端的分裂中用固执的薄凉
寻求完美的平庸之作。
一片坚强的表面上
用你的生活叙述今天的时间时
会不由自主，捎带一些晶莹的颗粒
这理应让你更完整一些
如同流水线上干净的反光。
之后，它会不停吐出新的也是心形的器官
酱红，也永远不会透明。
当人们注意到是她
回答令人绝望：
“……没有任何异常。”
2021.7.9
四十八
往年这个时候都会有蓝色的雨
用毫米去沉降粘稠的暑气
今年，直到夜深时
我上楼摘了几个温热的无花果
果叶在最近两天之内焦黄了
像是一次不成功的自燃
我很想说，亲爱的
尽管这不完美
但永远不要为自己的真实羞愧
晴朗的日子也是例常的浩劫……
我浇水，我浇了很多水
我没试图修改明天的结尾
显然，它和记忆一样，有职业的罪恶
在天气的尽头，莫测又注定
2022.7.8
四十九
年初，我失去了母亲
去办事时，看见了电脑屏幕里的她
在公共系统里即将注销的她
饱满，神采奕奕
但这更让我强制的镇定。
很多夜晚，我处于较小的年龄
总有些模糊的情节反复，和她的
——以及我是否有过冷漠，
致使我愧疚或者是否应该愧疚。
不久，我初阳了
窗外的树梢上总有鸟来定时停留
几乎每天
我以前没注意过，俊俏、机警的她
以后也不会翻阅，在手机照片里
仿佛她在哪里就好了
在热烈，亮度可调的颗粒里。
2023.7.7
陈建，生于1974年，四川绵竹人。1994年开始写诗，出品有诗集《断常诗》，《他的旧女朋友是一头波色的鹤望兰》，《次人》，《一匹被恶意破坏过的抒情中年》。现居四川德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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