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品简介:
《心灵的火焰》是一部反映知青生活的长篇小说,分三步。第一部:在农村;第二部:返城进工厂;第三部:都市。三部曲各自独立,却又有必然的联系与穿插。小说通过大量的场景描写,生活描写,从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一直写到九十年代中期,充分展示了一代知青人二十多年中所经历的苦难和磨难,以及抗争、奋发、成长的过程。知识青年这一历史产物,所经受的一切,为时代付出了的青春牺牲。这些历练,使他们成为新中国最具抗压的一大批人,在祖国现代化建设的大军中,在改革开放的各行各业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更是产生了一批中流砥柱的优秀人物人才,担起了承前启后,振兴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重任。
小说第一部通过主人翁林莺与李世强的爱情故事,展示了一代知青人在美好的理想与残酷的现实中的矛盾,在不懈的努力与艰苦的奋斗中,在与地方权贵、恶势力的抗争中所遭受的苦难挫折、屈辱摧残以及成长过程。揭示了知青们在那一段时期的生活状况与命运道路。
心灵的火焰
长篇小说*三部曲*第一部
作者:天恩

下卷
第二十五章
来人四十来岁,一脸齐顺的串脸胡子,面善随和,进来坐下后,快速打量了一番。随即站起走过来,亲热地攥住杨德祥的双手,笑呵呵地说:“嗨,啊——老哥呀!想不到你咋一点没有变化,还是那么精神,那么大火气?我知道,你三十年前,就是条汉子,谁都不怕,敢整!今个,车二那小子不会说话,得罪你了,算他倒霉。可我也得给你交个底,说点正话:真是有人把你告了。不信,你看,材料都在这里摆着。实在的话,我都不好意思开口问。材料上说,你把一个叫林莺的女知青给强奸了。所以公社要调查一下,你甭怪咱问你。”这人不直碰杨德祥,绕着圈把话说了。
杨德祥面红耳赤,气愤地说:“这简直是胡说八道,乱造谣栽赃,想陷害我,要在这上头搞阴谋诡计!我给你说:连门都没有,我不吃这一套!这就是要耍贼喊捉贼的把戏,想遮人眼目。”
“老哥,你甭激动,我知道,你绝不会干出那种龌龊事情。”马三拍拍杨德祥的肩膀说:“我想,也可能是你得罪了什么人?或人家一时生气,就用这种方法来报复,也说不来。”
听到此话,杨德祥觉得这人说话还在理,有些人情味。不像刚才那家伙,混账透顶。
马三讨好地笑笑,顿了一下,接着说:“人生在世,谁能把人都为完呢?对不?就说王书记吧,对人不错,平时能帮上忙的,只要人家开口,或求到门下,那是二话不说,尽心尽力,没有不给办成的。听说这个林莺,也曾求王书记办过一些事。可是,借着林莺这女学生这次出事,有人还想把屎盆子往王书记头上扣呢,你信不信?你也不信吧,对不?一个公社书记,每天都要处理一大堆事情、问题,好事办得再多,得罪人也是很难免的。要不,我就说,人活一辈子不容易。像你,这么大年龄还扯上这些事,惹得四乡八邻,满城风雨,叫人笑话?岂不是荒唐至极,贻笑大方吗?”。马三滔滔不绝,八面玲珑,比车二会说话多了。
杨德祥听出了他唱得是哪一角,那一出戏了。他重重地冷笑一声,讥讽地嘲骂道:“我原以为看门狗叫得好,是品种好,胎里带的本事。想不到原来是被主人训练的好,按指令行事呢。本以为你是个明白人,能说上话。却不然,也是个黑白颠倒,是非不分的混帐东西。哼!有话明说,甭想用些花花肠子胡搅蛮缠,蒙谁套谁呢?你把我也当那些年轻娃娃哄么?”
被人一语道破,是件即丢人,又不光彩的事。马三脸上先突地一红,窘得手脚都不知咋着好。但随之又一笑,厚着脸说:“不敢不敢!老哥真是快人快语,心明眼亮,参不得半点假。你们都先出去。”,他摆头对民兵说。
“好啦,现在他们都走了,在真人面前,假话就坐不住了。咱现在是锣鼓对胡弦子——同唱一台戏,真见真!常言说,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咱们做个交易,你如果同意,那绝对不会让你吃亏。今后,在咱这地面上,不管遇见啥事,都会有人给你撑着。事情要求就是:你和村上那些人不要再搞什么名堂。什么上告呀,联名信啊,大字报的,这些都不要搞了,对你们只能是劳民伤财。你不想想,王书记这棵大树根深蒂固,就凭这么点小风雨,岂能伤到他一根毫毛?反过来,他要对付你们,那办法稠的是,也容易得多。包括你们想使用的那几种办法。只是,领导划不来使性子,尥蹶子。大家都是乡党,相互伤害没有啥好结果。咱好好商量一下,征求你们意见,有更好的办法或要求都都可以提出来,只要事情能圆满解决,再甭让事态发展扩大,啥条件都好说。这话,我只能对你一人说,你思量思量。”马三和盘托出了他主子的意思,斜眼看着杨德祥有什么反应。
杨德祥见这“油条”果然还有一套,他把一切都粉饰的堂而皇之,登场亮相了。便冷笑道:“你能干的很么,王高升花了多少钱收了你?可我只能告诉你一句话:办不到!美事想的太好咧。他碰上的是我杨德祥,不是你随便丢几个肉包子,就能扑上去的狗。他做的孽太深重,那么好一个姑娘,叫他连吓带哄,生生地给毁咧。叫人家娃今后咋活人?咋做人?人一辈子有几年好时光,正是鲜花一样的年龄,就这么被他糟蹋咧。你说,我这个房东,眼瞅着这件事发生了,咋不心疼?我咋向人家爸妈交代呀?人家把娃放心的交给了咱呀!要是你的女子,你能不声不响了么?给你说,现在就是把王高升千刀剐咧,我都不解恨!你让他狗日的来么,叫他亲自直接和我商量,说我有一房子好话等着他呢。我日他祖宗八辈!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甭看他当公社书记,他就是县委书记,省委书记,我照旧不尿他。”杨德祥越说越愤恨,唾沫星子喷溅了马三一脸。马三退了一路,他进了一路,直逼的马三退到墙根,贴在墙上,眼珠子扑棱棱直眨。
马三栽头歪向一边,一脸尴尬丧气的样子,连连“唉唉”地叹息了几声。随之,重又抬起脸,满脸焦躁地恳求说:“老哥哥呀,你再甭喊了。说实话,王书记这事做的真不咋样。我也很同情那个姑娘,可怜她。但事已至此,再咋闹,都挽回不了那个事实,不顶一点用。我有个主意,你看成不成:我见王书记其实也爱这个姑娘,不如大家撮合撮合,干脆想把法让她嫁给王书记算啦。这样,姑娘的事就有个着落,名誉上也好看多了。王书记要休他婆娘,只是一句话的事。只要这姑娘同意,事情就没麻达。咱们也甭夹在中间,跟良心过意不去。你看我说的对不?”马三说完,堆着笑容,讨好地问道。
杨德祥耐着性子听他说完,瞪眼指着他朝地上唾了一口,“呸!对个屁!你只知道为你主子效命,讨一块好骨头啃。他是个什么东西,也不尿泡尿照照自己那嘴脸?净想些美事。嫁给他?作他狗日的鬼梦吧,把人家还没有害惨?这个该挨千刀剐,万刀剁地贼流氓!”
马三见他这么恨王高升,为难尴尬地笑着说:“哎呀,要是这样,我就真的没有办法了。那你看着吧,就是拼个谁死谁活,跟我都没有一点关系。我只当看客,中间人,绝不插手。不过依我看,怕你们两方都没有啥好结果。事情都说清了,我也不愿落个骂名,偏谁向谁。你先歇着吧。”说完,让杨德祥坐下等着,“啪”地关上门,出去找王高升商量去了。

约莫一顿饭的功夫,马三才匆匆推门进来,见了杨德祥,一脸笑意地说:“老哥呀,你真是叫王书记猜得透透地,他就知道你不会放手。你们真是冤家对头!你猜他咋样咧?气的鼻子嘴都歪咧!”
“鼻子嘴?他整个人心都是黑的、歪的,鼻子嘴能不歪么?人不做贼,心不虚。他亏了人,当然安静不下来了。他现在才知道着急了?他安静不了!”
马三一脸诚恳,想求得事情和平解决。“现在还有一种办法,谁都不伤,把事情都推到二胖身上,说是他干的。这样,属于知青自己内部的事情,性质就不一样了。说出去,话也好听,公社轻轻一处理就过了。二胖也不会有啥大事,这可是个万全之策,你千万甭再摇头,好不?你要说服这两个学生。唔,这是两千块钱,你拿上,好好安抚一下林莺,让她看病,补补身体。”说着,马三从手里攥着的一个布包里取出几沓齐扎扎的十元面额人民币,放在桌上。
杨德祥鄙夷地看了马三和钱一眼,冷笑的说:“王书记这回咋舍得出大血了?哎呀,说起来,我一辈子还没有一下子见过这么多钱呢,这些钱,得多少人的血汗积来?现在日子这么难,真不容易。这个计划,也不错,周全得很。”
马三听罢此话,以为老汉动了心,顿时喜上眉梢,双手捧着两大摞齐刷刷的人民币,递到他面前。
杨德祥眯着眼瞅了瞅钱,用鼻子闻了闻,笑了笑,用手一隔说:“我咋闻这钱臭臭地?”
马三没有理解,忙抽回脸前闻闻,纳闷地皱着眉说:“不臭呀,没有啥怪味?不信,你再闻闻?”说着,又举了上去。
杨德祥摇了摇头,说:“因为你鼻子本身就有问题,这臭味,你闻不来。我听人说,贪污上千把块钱,都会被枪毙。王高升他一个月工资有多少?这两千块钱,不是贪污,就是受贿,不知道王高升是咋弄来的?都会被枪毙两回!你说,该不该嘣他一回?”
马三听完这话,嬉笑着说:“老哥真会说笑,那些不是咱该去管的事情。给你钱,拿上就是。这年头,要图实惠,落到自己口袋里头,就跑不了。谁还跟着尻子问你这钱是咋来的?想吃啥买啥,想咋花咋花。快拿上,给林莺捎回去,你顺便也能沾些光呢。”
杨德祥突然一把打掉举在自己鼻子尖前的钱,狠狠地在地上踢了一脚,闪眼瞪着马三喊道:“瞎了你的狗眼,我的骨头还没有那么贱!这钱我受不起,也担不起这罪恶。我不会卖自己,更没有卖别人的权利。你告诉那个王八蛋,他这是大白日做梦!他那些弯弯道道,在我这儿行不通,甭想着逃脱自己的罪恶,早晚得叫他认罪服法。”
马三诧异地看着被打落、散了一地的钱,怎么也想不通。这么好的,闪着金灿灿红色光芒的钱啊,竟被人当作浊物摈弃在地上。他愣着神,半晌没有反应,醒悟过后,无可奈何地摊开双手,转了几个圈子,无神地一屁股坍塌在椅子上,低下头,再没有说话。后来,他蹲下身,拾完地上的钱,包装好,又塞回布包。此后长出了一口气说:“唉,你这人我是第一次遇见,我佩服!我办不好这事,算我无能。可你想过结果么?我看很糟糕,你们怕要吃大亏!等着看吧,再见。”

王高升听完马三的回话后,在党委书记办公室内来回走着,气得暴跳如雷,“啪啪”地直拍桌子,大喊道:“真他妈的不识抬举,关他们三天三夜,甭给吃喝,看他嘴还硬不?”
王高升怒气之余,让人又叫来嘴肿牙痛的车二,悄悄安排他派人四处散出谣言:说公社正在调查嫌疑犯杨德祥老汉,在政府威力下,杨老汉已交代犯罪事实,确有不正当关系发生多次。二胖也通奸过几次。诬陷二胖他们还交代了企图搞阴谋,陷害公社王书记,败坏他的名声等等。因为王书记和林莺有过来往,帮过她的忙。目前,公社还在深入调查此事等等。车二听完此话,像得了圣旨一样,立马驴打滚一般来了神气儿,这正是他报复的好机会。一时间,大镇上风云四起,人们争先恐后传递着这些消息,把杨德祥、二胖骂得狗血喷头,禽兽不如。
由于鲤鱼弯的村民不断有人打探消息,公社门口积聚着许多人。看热闹的,听信息的,乱糟糟议论纷飞。鲤鱼湾人听到那些谣言,一个个义愤填膺,肖斌也在人群中。他首先跳到公社广场的土台子上,挥舞着双手喊道:“大家不要听信谣言,事情不是那样的!”接着他便把真实情况告诉群众,鲤鱼湾其他人也证明解说了事情原委。醒悟了的人“轰”地一下,又是骂,又是评说着王高升。也有人不相信肖斌他们的话,说公社书记咋会干这种事?两种看法的人在外面对峙起来,争得面红耳赤,喧闹异常。
公社里被押的杨德祥等人,不停地扯着嗓子大骂王高升,喉咙都骂哑了。王高升见他们死不屈从,吵得公社机关里一刻都不得安宁,大门外有集聚了许多乡民,又叫喊又吵嚷,还有人不时敲门让放人。他心里烦得要命。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总关着他们也不行。天刚一摸黑,就让民兵把人都放了,只留下二胖还扣押着,继续逼口供。垫背人非得留下一个不可,栽也要栽在他的头上。大家见二胖还扣着没有放出,都聚集着不肯走,死活要个说法。肖斌又联系了别村许多知青前来索要人。

马三等公社干部们解释了半天,没人搭理,定要放出二胖才肯罢休。马三苦口婆心地拉着杨德祥与几个知青说,二胖明天还有些事要问,问完立马让他回去,他拍着胸脯直打保票。大家这才勉强走了。谣言已经达到鱼目混珠的地步,人们一时不知谁是真,谁是假。杨德祥的名誉,声望都受到影响。他们从公社会去时,一路上受到人们点点戳戳,路边的铺子里,有些人还悄悄撂些杂话,讽刺他。杨德祥怒气冲冲地大骂那些人糊涂,并把王高升的丑恶嘴脸说给他们听。那些人伸舌头瞪眼,扇着自己脸赶忙道歉,醒悟的人,相信这是有人捣鬼,便纷纷议论起这个王书记近来行为的许多疑点。
二胖被关了三天也没有放出来,村人来保了几次,都被挡回去。知青来了几拨,也被持枪的基干民兵隔在大铁门外。大家又气又急,有力无处使,有气无处撒。杨德祥也来过几趟,揪着马三给他要人。马三领他到一边悄悄说:“你怎么又来了?我可一点都没瞒你。不是给你说过,只是让他做个挡箭牌子,不会把他咋样。可这小伙子和你一样,也是个犟毬,一点不瓤火。要不,早把他放掉了。留他在这儿,有啥好处?得专人看着,拉屎尿尿还得人伺候跟着。他只要合作一点,很快就能出来,这不是为了都有个好交代么?”
杨德祥瞪着眼气愤地说:“你前天咋答应的?凭啥让二胖承认?人家又没有做下这缺德事。换了让你背黑锅,答应不?”马三摇头默然笑了。杨德祥不想再理他,转身要进公社里去找王高升算账。马三拽住他说:“你甭白跑了,王书记中午出去,现在还没有回来。有可能回家去了。”
“那我们就撵到他家去要人!”杨德祥说罢,便带着一些人直奔王高升家。
黄土娃见杨德祥等人没有把二胖领回来,知道这回公社是非得把赃栽在他身上不可。以二胖的性格,他绝不会受辱屈服答应他们。那么皮肉之苦是绝对少不了的。黄土娃因打抱不平曾被抓进去过,罪没少受。那些民兵打起人来,手挺狠的。他便想要尽快解救出二胖。

这日天刚蒙蒙黑,他就约了小毛头、肖斌一起来到公社门口转悠,想着点子看怎么能进去。此时,民兵已撤了门岗,见门房老头给炉子换煤的当儿,黄土娃与小毛头猫着腰,踮着脚,翻着眼轻轻从门房窗户下溜了进去。肖斌在外负责接应。他们约定好,如果他们二人今晚回不来,那就是被抓了,肖斌就回村告诉杨大伯,组织人马前来搭救。如果半夜下手有什么动静,肖斌则因情况而定。
凭着对公社机关院内的熟悉,二人很快就溜到关押人的那几所房间不远处。听着身后有个很重的“咚咚”脚步声跟了上来,前面还有两个民兵在那里看守,前夹后堵,这下可跑不掉了。吓得黄土娃、小毛头打着哆嗦,叫苦连天。前又不敢进,后又不能退,二人忙贴紧一处微凹进去的墙皮,紧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听天由命吧。那人咳嗽了两声,却拐弯走向一条砖铺的小路,去了厕所。两人惊出一身汗,长长出着气,心里连喊着“万岁”。随之忙躲进附近一处柴堆房,藏好身,等候机会。约莫晚上十一点钟,那两个民兵才进了一处房间睡觉去了。
黄土娃这时冻得手脚都有点麻木了,他们稍稍活动了一下,恢复了气血,又静等民兵睡稳,才一人从柴禾堆中抽出一根木棍拿着溜出来。小毛头还捡了根细棒攥在手里,蹑手蹑脚先来到两个民兵进去的卧房门口,悄悄扣上门鼻,用细棍插进门鼻眼里,以防他们出来。然后,到那间被看守的房门口,贴门细听。随之,提脚缩头地转到后窗口,左盯右瞅,见安全无事,小毛头轻轻从窗缝里扔进一块土坷垃,扒窗朝里望着。里头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见。他压低嗓音叫道:“二胖,二胖——你在吗?听见没有?”
二胖这几天被折腾坏了,又是逼问,又是欺骗,又是恐吓,最后手脚齐上,还打了他。二胖是软硬不吃,死活不认,几天下来,民兵也乏了,二胖也疲了。但最痛苦的还是他的内心,他的精神。林莺的事让他痛心疾首,他爱林莺,尤其不能容忍的是王高升这个半老头子的恶劣行径。他心中的仇恨如万丈烈火,不是杨大伯压着他的火,他早就私下里收拾了那狗东西。没想到,还未出击,反倒被人家捏在手里,这让人多窝火、气闷啊!几天的监禁,急死他了。喊、叫、骂都不起作用。回答的不是拳脚,就是棍棒,身上已遍布青紫伤痕,他们非让他承认那罪责。此时,他正思考着怎样摆脱这种状况,或逃出去,就听后窗有动静,刚要站起来看个仔细,有东西便落了下来。他一惊,忙起身,轻轻答道:“我在呢,你是谁?”
“我是小毛头,我和土娃子来救你。你咋样,能走吗?”
“我能走。谢谢你们!要小心,不要叫民兵听见。门锁着,你们咋办?”二胖有些激动,从窗里望着黑暗中的人影,压低颤抖的声音问。
“这你不用管,你忘啦,土娃子过去当过小贼,会开锁。你准备好,我们到前门去了。”

说着,小毛头像泥鳅般顺着墙根溜走了。他抓起半块砖头,扒着墙角东张西望,给土娃子放哨。黄土娃紧挨着前门,从怀里哗哗啦啦掏出一串钥匙铁钩。试试这个,捅捅那个,整个半天没有弄开,直急得两个人心如火焚。
这时,就听着隔壁民兵的房里有人说:“嗳,我咋听着外面好像有啥动静?出去看看吧?”另一个说:“能有啥呢?这么冷的天,半夜三更谁愿出来?不是老鼠就是猫,不管它,咱睡咱的,出不了啥事。”
黄土娃赶紧停下了手,半天不敢动弹。等了很大一会功夫,才又轻轻捣腾起锁来。直到全又试了一遍,最后的家伙也整了半天,才突然“啪”地一声开了锁。土娃子这才松了口气,悄声说:“臭死啦,终于成咧。手生得很,差点捣不通,耽误了正事。”
“快别说啦,救二胖走人要紧。”小毛头急得快疯了,忙过来帮着开门。
开门后,二胖激动地握着他俩的手,刚想说什么,小毛头“嘘”地一声说:“快逃,出去再说。”领出二胖,却不知从哪里逃走好。
“咱翻墙出去,走!看啥地方低一点好出去,墙背后没人家就行。”黄土娃提议说。
二胖道:“现在也只有这样了。”
三个人十分小心地在院里溜着,往靠墙的地方摸去。快到围墙时,忽见一房子灯亮了,忙躲开灯光,藏在一边。屋门开处扑出一人,不高,胖圆的身体,挺着肚子,提着裤子正急匆匆奔了过来。
“王高升!”三个人差点同时喊了出来。这王高升今晚酒席上油腻东西吃得有点多了,睡着睡着就感觉不对劲,一会功夫,肚子也痛起来,便失急慌忙地拖拉着鞋,闷头就往厕所跑。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二胖一把夺过黄土娃拿着的棍棒,直朝王高升奔去。小毛头伸手一把没拉住他,便知道要坏事,紧跟了过去。
王高升半睁着眼,紧提裤子,肚子里一阵阵拧绳疼。他紧咬牙,上提气息,硬憋着那一脬屎尿。现在茅房就是他亲爹亲爷。正紧和得要命,抬头却猛见一人手提棍棒,朝他脑袋打来,吓得那几根头发“唰”地全奓了起来。妈呀爸呀,这可不是做恶梦吧?他两手往上胡乱一档,顿时疼得“嗷嗷”乱叫,大喊救命,掉头就往回跑。鞋也掉了,光着脚顾不得拾。刚进屋想关门,二胖就跟着打进来了。他一脚把侧身关门的王高升踹倒,用棍就打。王高升滚来滚去,有的躲过,有的就挨上了。有一棍二胖用力过猛,一棍打在床头上,断为两截,飞落了手,二胖右手虎口都震出了血。这时,黄土娃、小毛头也冲了进来,三个人连踢带打,王高升抱着头滚作一团,不停地连喊饶命。土娃子抓起他的领口提起,一拳打在胸口上;二胖又抓过来,一拳打在他脸上。王高升满嘴流血,牙也掉了几颗。跪下磕头求饶。二胖也不理他,怒气冲冲地当胸又是一拳。王高升倒地后,吐着血,翻着白眼,突然就听他裤裆里“噗啦”一声,一股臭气直冲了出来。二胖他们赶紧捂住鼻子,后退了几步。
“妈的,屎尿都打出来了!这家伙真是个怂包,臭脓包。一棍子闷死算啦,省得再害人。”二胖厌恶地皱起鼻子,愤恨地拿眼四处找东西。

“不好,来人了,快走!”小毛头听见门外已经有人来了,赶忙往外跑。刚一出门,就被一人拉住,黄土娃从旁边一拳打翻了那个人。又上来一人抱住黄土娃的腰。二胖出门一脚踢在那人屁股上,只听那人“嗷”地一声,他松开手,倒在地上。小毛头他们赶忙往墙根跑去。二胖蹲下身,先让小毛头他们踩着他肩膀上了墙头。接着,又弄上去土娃子。土娃子双手刚搭住墙头往上爬,民兵们就已经快到了围墙根。
有人喊:“他们在墙根,大家都快过来!”
黄土娃扒住墙,一纵上了去,忙又扒在墙上探下身,摇着胳膊急喊道:“快抓住我的手。”
二胖抓着土娃子的手,刚上了一步,民兵们就已到了跟前。他们拽住二胖的衣服、腿往下猛拉。二胖知道自己已经走不脱了,便朝土娃子喊道:“快跑,别管我了。”说着,手一松,土娃子闪到墙外,自己也掉下来,被民兵按倒。
肖斌在门外等了大半夜,听不到里面一点动静,又不见他们出来,急得心如火燎。这时他正绕着围墙转圈,想找个地方翻进去打探。忽听前面“嗵”地一声,跳下个人,又听一阵嘈杂叫嚷。肖斌知道不好,一定有情况,马上奔了过去。跌下来的是小毛头,黄土娃却在墙上扒着,二胖还在里面,急得一伸手搭住墙头,攀了上去。刚要伸手去接,二胖已松手倒地,被民兵按住。他不顾一切的跳了下去,三两下便打翻了压着二胖的人,和又上来的民兵撕打在一起。二胖脱身站起,与肖斌并肩抵御着退到墙根。
肖斌急红了眼往前一步,喊道:“二胖,快,你快上去!我来掩护。不然,就来不及了。”
二胖边打边生气的说道:“谁让你下来?你快走,不要管我!我掩护。”
两人谁也不退,民兵却越来越多,一会儿功夫,他们就被七八个人围住,终究寡不敌众,一一被拿。当黄土娃与小毛头再次扒在墙头,想解救他们时,几个民兵正攀着墙想抓住他们。二胖扭头瞪眼大喊一声:“跑!还不快跑!”。小毛头,土娃子才“咕哩咕咚”从墙上又跳下去,被翻过墙的民兵追赶着四散而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