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栈》连载之十五
作者:陈栖
自己的这个儿子却是一头犟驴,打女人往死里打,他感到害怕,感到一种家族的残暴,大哥伊万和心狠手辣,打女人跟打牲口一样,大嫂不堪忍受毒打,在兰兰七岁的时候上吊自尽,看到大嫂留下的三个年幼的娃儿,镇子里的人看见了都心酸流泪,大哥又当爹又当妈爬锅抹灶含辛茹苦,可脾气仍然爆燥,动不动毒打几个年幼的娃娃,有一回让他碰上了,一锅饭扣在地下,炳昭蜷在角落里,他爹用鞭子抽他……,他从大哥手里夺下马鞭,真想狠狠抽大哥,骂道:“你看看,这个家都让你整成啥样了?”没想到炳昭跪在地下说:“二爹,就让我爹打吧,他心里不好受。”伊掌柜落泪了。自己的这个儿子秉性随了他大伯,俗话说,人才出在门里,富贵出在坟里,就连这种不孝之子辈辈也逃不脱出一个。
吃罢黑饭,滴珠在锅里烧上水,划上厨窑门洗身子,伊老大“哐哐”踢门骂:“弄球啥哩?还不赶紧睡觉?”滴珠没吭声脱了衣裳,昏暗的油灯下,白嫩嫩的身子上满是伤痕,滴珠忍痛把身子浸进水里,一缕淡淡的殷红的鲜血丝绸一样飘洒开来,旧伤未好又添新伤,雪白的腿上鞭痕掉痂后留下一道道青紫的疤痕,手指抚去如融进皮肤里一般,她抚摸着平坦的腹部,希望能赶快怀上娃儿,生下娃儿就不再挨打了,乡下女人都是这样熬过来的。
门外又传来脚步声,滴珠以为又是伊老大来催,连忙吹熄了灯,门响了一下,并没有传来呵骂声,脚步似乎要离去,滴珠问:“谁?”过了一会,才传来伊老二的声音:“给牲口拌料舀水。”滴珠顿了顿说:“等会我送过去。”
滴珠将湿漉漉的头发挽了一个髻,舀了一桶水提到前院。伊家人为了省灯油,天黑就上炕睡了,只是逢集的一天例外,马房的灯和客窑的灯却不受限制。伊老二不愿回病女人的窑里睡觉,天黑打发童贵回去睡,牲口由他经侑,童贵装一锅烟陪坐一会,起身走了。伊掌柜很少去马房,他希望老二继承这份家业,可老二偏偏喜爱侍弄牲口,不是他不爱惜牲口,实在是儿子背逆意愿,他逼迫做出的让步。
滴珠搡开马房门,一股热烘烘的臊臭味扑鼻而来,昏暗的马灯下,两溜马槽大多空着,只有逢集的一天槽槽才拴满了骡马。伊家常年养着一头牛和几匹健骡,互相搭配着犁地耕种,牛稳健而耐力,骡子浮燥但不失机灵,属相里也讲究牛马相配嘛。伊老二的五匹青鬃大骡子夜夜加夜草,下地干活的牲口只有劳作的时候才有这样的待遇。伊老二正在给他的五匹骡子刷毛,女人们晚上有针线活掌柜娘也不让点灯,伊老二却为了几头牲口拧亮明晃晃的油灯,滴珠放下水桶说:“你要的水。”伊老二放下毛刷却不去提水桶,走到土炕前从被窝里摸出一样东西,递给滴珠说:“给你买的。”滴珠说:“我不要。”“伊老二拉过滴珠的手,轻轻放在手心里,是一盒脂粉。老二勾下头说:“还恨我吗?”滴珠摇摇头。老二突然把女人拥进怀里,滴珠手里拿着脂粉盒伏在胸前嘤嘤哭了,老二的眼眶里也满是泪水。滴珠抬起头说:“往后,我们就认命吧。”老二抹去女人脸上的泪水,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滴珠从马房出来,屋檐下站着一个黑影吓了她一跳,原来是伊老大,手里提着马鞭,照准滴珠就是几鞭,滴珠忍痛咬住牙,怕老二听见和他哥拼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