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苕纪事
文/王金桩
从小到大,我认为最好吃的食物非红苕莫属。虽然,在农村,食物的种类繁杂多样,林林总总,荤的素的,甜的咸的,味清淡的味浓重的……但是,只有红苕,才是我心目中的最爱。
我对红苕的喜爱,由来已久矣。从我记事起,或许是食物的短缺缘故,或许是受饥饿的所迫,抑或是长时间吃食单一的苞谷馍、红高梁面馍,艰涩难咽的原因吧,从小我便喜欢吃食红苕了。
上世纪 七八十年代,农村普遍主粮短缺,生产队打的小麦,磨成白生生的面粉,蒸成白馍擀成面条故然好吃,但是,社员们辛辛苦苦打的小麦,除了生产队大量交公粮外,剩下的一小部分小麦,一部分作了来年种子外,其余的小麦平均分给了社员,每年农户家里到手的小麦少之又少了。当时,农村家家户户年年主粮不够吃,为了一家老小不至于挨饿,大家便想着法子吃。平日里夹杂着玉米面、高梁面或杂粮,诸如黑豆、豇豆、绿豆、豌豆凑合着过日子。 秋季长成的红苕,便充当了杂粮的角儿。虽然说红苕,在农户的食物中不能充当主角,但是,红苕易做,味甘甜,人人喜食,红苕便成了农村人一日三餐中的最爱!
红苕下蛋,亩产上万!加之传言,毛主席说红苕是个好东西,当时,在农村掀起一股大力发展红苕种植产业的热潮。
秋收季节,生产队队部内从地里拉回来的红苕堆积如山,叔叔阿姨们围着擦粉机器团团转。人们把红苕分门别类:小的拿回家可煮可蒸可烤着吃,也可切碎下锅熬粥吃。中型的用擦子擦成红苕片,晾晒在场院里的席子或者竹蔢上。圆而大,表皮粗糙的红苕便用来擦粉面子。人们忙忙碌碌,把擦好的红苕渣倒进四角高挂的漏包内,雪白的粉在重力作用下从漏包的缝隙里溢出来,源源不断,如奶酪一样掉落在缸内。待粉面成形,晒干后,人们再把粉面加工成粉条,凉皮等。这些红苕粉做出的食品,味道绝佳!粉条筋道,有韧性,耐嚼、滑溜;粉皮、粉丝柔软粘滑,口感极好,是人们消暑的上好食品!寒冬,屋外北风呼啸,村民们一家人围坐在火锅旁吃火锅,其中火锅里盛放的薯片、薯条真好吃!虽然这根本不是什么饕餮盛宴,但至今回想起当年的情形来,我觉得堪比如今的某些盛大宴席!
那时,母亲年富力强,队里家里活儿忙得她不停劳作。为了一家老小的吃穿,母亲的确费尽心机。母亲在蒸馍时,为了让我们吃饱,常常在锅底熬许多红苕。吃饭时红苕就着玉米糕、稻菽馍,便好下咽得多了。那时,秋天里星期三、六下午,我常常提着笼,拿着铁钯到田野拾红苕。由于我爱吃红苕,拾红苕时我亦舍得卖力气。一下午,拾大半笼红苕,是伺空见惯的事了。
某星期天上午,我与村里五六个伙伴结伴到西邻村的田地里拾红苕,广阔的田间红苕遍布。我们几个伙伴不问三七二十一,低头卯腰七手八脚地拾了起来。正当我们兴奋地拾着红苕之时,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呐喊:谁啊?偷红苕的!看到一位大叔气势汹汹朝我们跑过来,我们几个顿觉不妙,唰…唰…唰…!提着笼子撒欢了往回家的方向开跑。我们几个排成一队,沿着高高的渠帮自西向东跑着,一会儿便气喘吁吁,头上热汽蒸蒸。眼看大叔大步流星地追近了我们,机智的大个子六法喊道:把笼子红苕倒掉,分头朝玉米杆地里跑……于是我们几个躲进玉米地,纷纷倒掉笼子里的红苕,顾不上玉米杆和玉米叶的阻挡,沿玉米行间轻装快跑。
我看你们几个小蟊贼往哪儿跑?撵上看我怎么卸了你们的狗腿!……大叔也喘着粗气,骂骂咧咧狂跑着追了上来。玉米地如无边的青纱帐,我们一会儿便隐身其中。大叔追了这个又追那个,几次被玉米杆绊倒,摔得噢噢噢怪叫!最后,大叔只朝着跑得慢的人穷追不舍,我们几个蹲着不动,依靠高而密的玉米杆掩护躲过了大叔的追赶。啪啪啪!听见大叔打人的声音……唉呀我的妈呀!咚咚咚……听见挨打人的哀嚎声,跌倒时的碰地声……嗯!我叫你跑!嗯!跑你妈的个×!把老子逼急了,看我不打死你们这几个碎怂!……听见那位大叔凶神恶魔似的怒吼声……唉唉!我的妈呀!……我的伙伴大胖的哀嚎声!
追也追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最后只听见大叔喊:快点滚蛋!再来偷红苕,看我不卸了你的腿才怪哩!……快避!快避!……
多亏六法灵活,不然,我们几个都要倒霉挨打了。大叔走后,我们各自找到倒掉的红苕,拾到笼子后,如打了败仗的兵一样,垂头丧气回到了家。
红苕是好吃,要吃上它却不是容易的一件事,正如人们所说: 樱桃好吃树难栽,不下苦功花不开;幸福不会从天降,幸福要从勤劳来!要想吃上红苕,自己就必须动手栽植,施肥浇水,灌溉除草,整秧打药才行。偷是绝对不行的,偷别人的劳动果实,不地道,不光彩啊!拾别人遗漏的,倒有情可原,拾到篮里都是菜么!
生活是一条河,酸甜苦辣都经过。有痛苦,亦有快乐,有艰涩的玉米面的味道,亦有如红苕似的甘甜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