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勺子
李增雷
母亲节那天,我又没能去成老家看母亲。我的住所和单位虽离老家只有五公里,可因工作繁忙,在既往的一个个母亲节当天,我都没能回老家和母亲啦啦家常。
夜深了,窗外繁星满天。此刻,我又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她老人家常用的那把勺子。
那把勺子已有四十多年“勺龄”了。那是一把勺头直径七八公分、勺柄三十余公分长的再普通不过的铝制勺子。在我童年的印象里,它是母亲用几个破塑料盆和几个碎铁块儿从卖货郎那里换来的。从那时起,母亲就用这把勺子炒菜做饭,扎着围裙、拉风箱填柴火在大锅头边做饭的身影里,掺进了轻微而可亲的叮叮当当的“交响曲”。每念及此,一股暖流便从我心底油然而生。我习惯了在清晨听着母亲勺子碰锅沿的声音从梦中醒来,有时也会在迷迷糊糊中被母亲那一双大手从被窝里拽起,“快起来吧,孩子!要不上学迟到了!”
熬粥、炖土豆、炒豆芽、油煎香椿或槐花饼......母亲用这把勺子像变魔术似的,一会儿功夫就出锅了香气扑鼻的一桌饭菜,而我却往往还一个劲地催:“妈!饭还没好吗?我饿!”母亲无论多忙也总是努努嘴笑着对我说:“好了,快好啦!看把俺小子饿的。”
夏秋农忙时节,母亲披星戴月领着家人们忙活,我和哥哥就留在家,学着母亲的样子用那把勺子做饭。母亲回来的时候,哪怕我们把面条煮成了粥,把地瓜蒸糊了,也总夸我俩做得饭好吃。我心里还乐滋滋地想:“妈妈的勺子真好用。”
从上高中起,随着我在家吃饭的次数越来越少,那把勺子就像每天升起又落下的太阳和月亮,融入岁月的流水里,逐渐淡去了它的影子。再往后,上大学、教书、成家立业买楼房,我自己也有了一整套厨具,比老家的饭屋可强多了。母亲随我们一起住的这十多年间,只要有空,饭都是我来做。不管做饭多么晚、多么慢,母亲从不催我。有时候我觉得做的菜咸了、淡了,可母亲总是频频点头:“好吃,挺好吃,真香!”
我每隔一两周才回老家一次,忙起来有时一个月也回不去。一回老家,我总是习惯地拿起那把勺子做饭。直到新冠疫情过后的中秋节,我突然觉得那把勺子好像变短了,不好用了:原来两勺刚好盛一碗,现在却要三四勺才盛满。就是勺子舀得再满,饭汤也还是沿着勺沿哗哗地淌到锅里。我端详着那把勺子,见勺柄已磨得锃亮,勺壁已薄如纸片,勺心则碱得星星点点。不管怎样小心翼翼地端平勺子,汤还是淌了出去。我怅然若失,嗨,勺头左前端磨掉三分之一了。我心里一颤不由自主地说:“妈,你看咱家勺子像不像一把如意?我回楼上时带着它,回去做个支架放到我博古架上”。
母亲听罢笑了:“一把破勺子,还配什么博古架?”
晚饭陪父母喝了点酒,回楼上时我竟然忘带上它了。等我下次再想起要带时,父亲却已经下葬。我幽幽地问:“妈,那把勺子呢?”母亲一脸的索然寡味:“不能用了,跟院子里那些破盆烂铁都让收废品的拿走了。”我顿时像丢了宝贝一样后悔不已。
日月如梭,冗务沉沉。见我们两口整天忙得喘不匀气儿,母亲不得已还常到楼上给我们照看闺女。快八十岁的母亲弯腰抱起她三岁的孙女,左亲一下,右亲一下,又高高举起,逗得孙女咯咯直笑。此情此景令我仿佛看到,母亲举起的不是她的孙女,而是托举着那把用过四十多年的勺子,一柄银光闪闪的如意。
我从不过洋节,母亲节虽是个例外,但我却从未向母亲提起,而母亲也从不知道还有这么个洋节。我很高兴母亲不知道,就像她忘了她用过的那把勺子,——那把一直沉甸甸地深藏在我心底的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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