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照》连载之四
作者：陈栖
兰儿掌灯悬着一颗心进了里间，只见床帏沉沉没有半丝声息，一盏床头灯摇摇曳曳半明半熄，整个房间被灯影晃得影影绰绰，兰儿定睛四面瞅瞅，东西原样不变，并没有开箱撬锁的痕迹，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可刚才明明是一个人影闪出去。她两眼紧紧盯住低垂的大红丝绒床帷，想看一看那个女人是不是还躺在教主身旁。她伸出手指，蓦然又在空中停住，万一让教主发现她偷窥，那得打个半死。可不看又不放心，便轻轻挑起一角，里面的惨状吓得她魂飞魄散，怪叫着没命往外跑，灯摔碎了都不知道，一手还做着掌灯的姿势。
最先跑进来的是在耳房听班的何正寅，随后王妈、李妈，下人董天然都被兰儿凄惨地怪叫声惊醒，一齐奔到上房，兰儿似乎傻了，谁问都只是惊恐地摇头。
何正寅问：“是不是进了贼？”
兰儿痴痴呆呆只是摇头。
何正寅把目光投向沉沉垂下来的床帏，今晚佛母不在，教主必然招引别的信徒姊妹入帐，难道这帷幕里面另有蹊跷？
放着天仙般的美妻不惜，偏偏爱招惹烂草野花，何正寅对教主这一点非常不满，若非教主是弥勒转世，他宁信教母而非教主。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投向沉沉的床帷，里面穿透出暧昧的淫荡，何正寅一步步走上去，年轻的信徒姊妹偷偷背过头去。
何正寅小心唤了几声：“教主、教主……”
里面死一般沉寂。
何正寅回头望了一眼大家，每个人的眼神里都表露出渴望揭晓床帷里面的秘密！
何正寅微微掀起丝绒，惊得目瞪口呆，急剧抖动的帷幕让每个人的心也跟着狂跳起来。
不知谁问了声：“何总管，到底怎么了？”
床帷里面的惨状倒让何正寅冷静下来，他明白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眼下要紧的是，尽快通知教母赶回来，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作为庵堂总管不敢擅自做主。
何正寅做了一个“请回”的手势，说：“大家请回吧，教主没事。”
没有人挪动脚步，兰儿的惨叫明明还在耳旁回响。
何正寅历声说：“兰儿太不董事了，半夜三更大呼小叫，没见过教主睡觉吗？”
兰儿被何正寅咄咄逼人的眼神吓醒了一半，她也明白事关重大，在关键时刻失态将来对她绝没有好处。她略略打起精神，轻轻说了句：“我错了。”
何正寅压低嗓门说：“大家请回吧，小心教主怪罪。”
等人们都退出去，何正寅轻轻关上房门，叫住董天然。
董天然是教母唐赛儿从小捡来的流浪儿，半是家奴半是儿子，今年十六岁，目清眉秀聪明伶俐，很得唐赛儿喜爱。
何正寅说：“李妈，陪兰儿去房里休息，让她好好睡一觉。”
“好好”两个字压得特别重。
聪明的兰儿已晓其意，她必须打掉牙齿往肚里吞，不准泄露一个字，白莲教教规森严，朝延对白莲教半禁半压，白莲教已由明初的开放组织转为民间，为了保护各教派，严守秘密是白莲教第一教规，一旦有人把不该说的透露出去，定然死无完尸。
兰儿上侍教主，下拜教母，啥事不知，何事不明？
大家带着一肚皮的疑惑，不得已一个个离开。
董天然同样感觉出事关重大，惴惴等在一边。众人散去，何正寅掩上房门，蜇回身压低声音说：“你速去一趟诸城，请教母火速赶回来，教主出事了。”
董天然深知不便多问，应一声“是”转身就走。
何正寅说：“慢，记住，只准教母一人知道。”
董天然潜入马房，趁着夜色快马加鞭而去。
何正寅跌坐在台阶上，举头望着一弯勾月，黑沉沉的夜空似乎没有一颗星星。(未完待续)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