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不佑我
作者:刘正言
实行土地承包经营以后,安老汉的干劲和聪明才智得到了充分发挥,家境越来越好,就像烈火遇上了大风,小日子蹭蹭住上窜。
生产队时,他没给队上提过任何建议,没出过一个好点子,也很少跟人交流,只知道闷头干活,似乎是蔫斗耷拉耳憨憨的那种,大家从不以他为意。但我知道这个人不一般。他上有年迈的父母,下有五六个孩子,老婆还病病殃殃的,一家人全靠他一个人支撑,竟混得不比别人差。因为我常到他家串门,总能看到他家餐桌上有白白胖胖的馒头和羊杂碎、猪头肉之类的美味佳肴,时常让我垂涎三尺。所以,我对这个深蔵不露的傢伙从不敢小觑。后来我从其邻居和他孩子们透出的口风中得知,他比别人能算计得多,比如他会让孩子们在假期里去县城的工厂捡铁渣、废品、煤核等等,一个假期下来,几个孩子竟能拿回二三百元,这在那上班族月薪三四十元的年代,是很了不起的呀!他自己更是起早贪黑地奔波不息,利用信息的不对称和交通运输的不便,把东县的低价物资驮到价格较高的西县去卖,虽然极为辛苦,但也确实让他的家殷实起来。
这样精明的人,在改革的大潮中自然是如鱼得水,身手大展。他想到人们富起来后会盖房修“窝”,就让大儿子办了砖瓦场,兼卖沙石料;让二儿子购几辆大货车,搞起了长短途货运,在完善大儿子的产业链中扩展壮大;让三儿子办起了养猪场,四儿子办了养牛场,他认为,人们生活好了,必然会在餐桌体现出来;两个女儿虽然嫁了人家,在他的安排下,也都下海弄涛,一个经营餐馆,一个建了个鞋厂。一家人各有所业,那叫一个兴旺,一家人花园小楼住着,豪华小车开着,锦衣玉食地活着,全村人羨慕地不得了。
可这好光景没多久就出现了不祥的端倪,如从春天来到了冬天。先是随着形势的陡变,农村人不再在老家建屋,潮水般地涌向城里买房,老大的砖瓦厂倒了。车辆的急剧增加,运输市场竞争激烈,再加上交管部门的严管严查严罚及地方上的乱收费、以及“黑恶势力”的干扰,老二的货运公司举步维艰,无奈之下,只好廉价把车辆全都盘出去了。老三老四的养殖场,扛不住价格的忽起忽落和一刀切地防疫、环保,成了沉寂水底的泥沙。大妮的餐饮在三年的疫战中门可罗雀,无奈之下歇业大吉了。二妮的鞋厂因投资方的撤离和市场的低迷,没了订单,又被非法集资坑了一大笔,眼见得起生无望。
九旬的安老汉病倒了,在病床上喃喃地说:“天不佑我,天不佑我!命运如此,我能奈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