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河 湾》
第5集
作者/秦世营
通肯河甩了一个慢湾儿从村子外流过,像慈祥的母亲用温柔的臂弯搂着自己的孩子。河水流势平稳,微波细浪。一簇簇矮树清晰地投影于小河中。即便是雨多水大的季节,小河也依旧声响不大的的流淌,宛如娴静、聪慧的母亲在低声细语,倾诉着喜悦、忧虑和希望,娓娓动听。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小河究竟流淌了多少年,谁也说不清楚,但人们知道它从来没有冲毁过庄稼,也从来没有人溺水。人们以与小河相伴为荣,称这赖以世代生息的土地为风水宝地,虽然不曾出息过安邦定国的显赫人物,但是也没有出现过伤风败俗、鱼肉乡里的恶人。不论大户小家都在自觉地维护着本姓及全村的尊严的声望。小村人断定,这小河的源头和归处肯定不凡,不然,它为什么永不干涸呢?
人们对于小河的认识和交往是从孩提时代开始的。夏季里,那些10岁左右的男孩子们,不论岸上有人与否,无所顾虑地脱得精光往河里钻。在下水之前,还蹶着“小鸡儿”互相往肚脐眼儿上撒尿,说这样可以防止着凉肚子痛。孩子们尽情在河里戏耍,一会儿扎猛子,一会儿“搂狗刨儿”,最多的是打水仗。他们的还会自制“气船”,就是把脱下的裤子两个腿扎紧,经水浸湿,然后把裤子里兜满空气,再把裤腰扎紧,就成了不会下沉的气船了。人往上一趴,手滑脚蹬,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玩耍之间,还可以顺手抓些小泥鳅,装到玻璃罐头瓶子里,也能养上十天半月的。
这里的农村没有专供洗浴的场所,而这个小村却得天独厚,人们可以到小河来洗澡。不仅男人可以来,妇女们一年也来上两次,这是远离小河的人们所羡慕的。
在炕上地上活计不忙的时候,大姑娘小媳妇自愿结合,约上十人八人,找一处有树丛的河湾,再留下一个人放哨,姐妹们便衣裤鞋袜一脱,穿着背心裤衩就下河了。
“呵!你们看哪,这新媳妇的大腿像葱白儿一样,又嫩又胖,多招人儿稀罕!”老张家二嫂先拿老李家的新媳妇“开刀”了。引来一阵嘻笑,把新媳妇羞得一下子蹲到水里。
“哟,他老张二嫂,俺们家新媳妇脸皮可薄,什么白呀嫩的,回家可别告诉你老爷们儿……”原来 ,这放哨的和新媳妇是妯娌。这也半是袒护半是逗,引起一阵唧唧嘎嘎。
“三丫儿,这花背心子真好看,是哪个相好儿的给买的呀?”新媳妇一看有人帮腔儿,便以守为攻了。在这个场合,姑娘们是不敢挑衅的。
妇女们有说有笑的洗着,直到尽兴。上了岸再东拉西扯一会儿,背心裤衩经过风一吹也就八成干了,套上外衣,一边梳着头发一边往村里走。轻轻爽爽好不惬意。平日里,妇女们能和男人们一样下地,在家里也是“脚烧火手和面胳膊肘子捣大蒜”,难免是披头散发的。这一梳洗,还真有几分俊俏。
小村子里是清一色的土坯草房。凡是需要盖房子的人家,都得在河边找一处平整又不洼的地方,赶上好天儿,拉来黄土和铡好的洋草,到河里打水,把黄土拌上草,和得又粘又匀,用木制的坯模子托坯,在河边上整齐地摆开。等到土坯能立得住的时候,再一块块扳起来,按“之”字形连续排列。到基本晾干后,再码成垛,上边苫上草,下雨也无妨。
小河奉献给出人们的,还有被小村人视为美食的各种各样的鱼。 除了鲇鱼、鲫鱼、草根之外,那些小鱼是取之不尽的。其中有小白鱼、川钉子、葫芦子儿、黄瓜香、泥鳅、嘎牙子、老头儿鱼……
“鲇鱼炖茄子,撑死老爷子。”新小米干饭,加上鲇鱼炖茄子,确实好吃。
对于稍大点的鱼,是用来炖或者叫焖的。做法和城市里的做法不同。他们的不是先把鱼煎了或者油炸,而是直接炝锅放汤,把洗净的鱼放入,施以慢火,当汤基本耗干了,鱼也好了,鱼形完整,味道纯正。
那些小鱼,是用来做鱼酱的。洗小鱼很简便,无须开膛,只要在鱼的腹部用手一挤,挤出苦胆就行。用小鱼炸鱼酱,格外下饭。
捕小鱼的方法,是用一种叫扳网的捞,叫做扳鱼。小村人储藏小鱼自有办法——在仓房里挖个坑,把大缸安放在坑里,把每次炖好的小鱼放在缸里,攒上大半缸,可以吃上一个冬天。每次吃的时候,盛出来一热即可。
冬季,大地一片银白,小河结了厚厚的冰,静静地陪伴着小村的人们。好动的孩子们在明亮如镜的河面上打爬犁、抽冰尜、打出溜滑儿……清澈透明的冰面下,小鱼还在游动着,耐心地迎接着春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