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奶奶与两只大白鹅
侯家赋
我的四奶奶一生无儿无女。可在她百年之后，坟墓前却有两个跟穴作伴的。
为四奶奶跟穴作伴的是两只大白鹅，分别叫“大白”和“二白”。两只白鹅全是雪白的羽毛，扁扁的长嘴，两只红红的脚蹼，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走起路来，身子一摇一摆，很是招人喜爱。一对白鹅是四奶奶的心肝宝贝，更是她晚年朝夕相处的依托。
四爷爷去世的那年，四奶奶为了消除寂寞，就花了两元钱，买了两只刚孵出的小鹅。买回家后，四奶奶就把两只鹅视为掌上明珠，向呵护婴儿一样精心照料。不到一年的功夫，两只鹅就长到四五斤重。
随着两只鹅的渐渐长大，也变得越来越懂事、越通人情。四奶奶也就给它俩各取了个名字，分别叫“大白”和“二白”。两只鹅也各自记住了自己的名字。只要四奶奶呼唤哪一个，就会立时地张开翅膀、连飞带跑的到达她的身边，听从她的吩咐。两只鹅与四奶奶相依为命，形影不离。四奶奶赶集上店，下地干活，逛街锻炼,串门走亲，她颠着两只小脚在前面走，后面跟着两只摇摇晃晃、一摇一摆的大白鹅，看着这个特殊的“三人团队”，人们都会投以赞许和羡慕的目光。
第二年，两只大白鹅开始下蛋了。开始，四奶奶总是舍不得吃个鹅蛋。每到攒上十个、二十个的鹅蛋，就拿到集市上去卖掉，换几个零花钱。也许是两只鹅过于通人情，看到它们下的蛋四奶奶舍不得吃，被卖掉，于心不忍，两只鹅在下蛋时，总是趁着蛋壳还是软的时候，用嘴把鹅蛋壳啄坏。鹅蛋壳坏了，四奶奶既不能久放，也不能卖了，只好自己食用。四奶奶总是感慨的说：这两个家伙忒懂事了。
两只鹅不仅成了四奶奶晚年的依托，还是她的帮手和保镖。每到傍晚，两只鹅就像巡逻兵一样，在院子里转悠几遭，可能是看看有没有东西落在外边，更像是提醒主人把东西收拾进屋。一天夜里，突然刮起了大风，眼看就要下雨，四奶奶的一双鞋子还在屋外边。两只鹅分别用嘴，每个叼起一只，把鞋子给她叼进了屋里。四奶奶一边轻捋着两只鹅的羽毛，一边连声说谢谢它俩。两只鹅听到主人感谢他们，倒是显得不好意思，只是用尖尖的嘴巴啄抚着四奶奶的手心。两只鹅还是给四奶奶看家护院 的好手 ，如果有生人来串门 ，它们都会昂起高高的头，扯着嗓子，一个劲的高叫不停，像是给主人通风报信，直到四奶奶允许来者进门，两只鹅才会慢慢地离开，然后，挪动着胖胖的身子，回到窝巢。一次，四奶奶因为浇地的排号顺序，和村里的组长发生了争执，两只白鹅立时怒目圆睁，奋不顾身的扑向前去，用长长的尖嘴死死地咬住组长的衣角和裤角不放，吓得那位组长再也顾不得和四奶奶争执了。还有一回，四奶奶因心胀病复发，摔倒在院子里，两只鹅拼命地叫个不停，好像呼唤邻居们前来帮忙。邻居们听到两只鹅一直叫个不停，料到四奶奶可能有事，急忙赶到四奶奶家，把四奶奶搀扶到屋里，给她吃了药，才使四奶奶转危为安，邻居们纷纷夸赞四奶奶的养的两只鹅通人性，是她的好帮手。
两只白鹅 对主人忠一不二，可也养就了一种习惯：对于别人给它们的东西从来不吃。村里的一个喜欢偷鸡摸狗的混混儿，早就对这两只大白鹅垂涎三尺，一直想把它俩偷走，可又畏惧白鹅的叫声和威力，没有机会下手。于是，一个夏季的晚上，他就用陀螺牛肉蘸上酒，引诱白鹅吃肉，以便醉倒白鹅，使其不出声，然后下手把鹅偷走。大白鹅是最喜欢吃陀螺牛肉的，可它俩看到是生人送过来的东西，整整一个夜晚，两只鹅就是一点没沾，令这个想偷鹅的人非常失望。事后，他还对别人说：偷别人屋里的东西都容易，想偷四奶奶的两只鹅实在不易。
四奶奶80岁那年，到了肝癌后期，再也起不了床。两只白鹅整天也像患了病一样，伸长了脖子，瞪起大眼，在四奶奶的病床前叫个不停。好似在安慰四奶奶，更像是祈祷和盼望相依为命的主人快快好起来。弥留之际，四奶奶用手抚摸着两只大白鹅。白鹅好像已经意识到四奶奶要走了，便寸步不离的守候在她的身边。四奶奶最后停止了呼吸，两只鹅也向人们一样，在四奶奶的灵前流着眼泪。当人们往棺材里抬四奶奶的遗体时，两只鹅突然像发了疯似的，拼命地叫个不停，死扯着人们的衣服、裤脚不放，不让人们抬四奶奶进棺入殡，直到好几个人把它们用麻绳捆住，关进了笼子里。从此，两只鹅再也没吃一点东西，没过几天就死掉了。
四奶奶的两只大白鹅死后，有人要把它俩杀杀吃了。族长爷爷没有同意，他见两只大白鹅和四奶奶感情甚笃，就提议把它俩一同葬在四爷爷和四奶奶的坟墓两旁，让它俩时刻陪伴着四奶奶。就这样，尽管四奶奶一生无儿无女，可坟前却有了两个忠实的守护者——一对大白鹅。
四十多年过去了，我始终记着四奶奶和她的那两只大白鹅，更赞美她和大白鹅结下的那种深厚情谊。
作者简介：侯家赋，男，现年66岁，济南市平阴县人，大学文化，中共党员，现为平阴县老干部联络员、济南市、平阴县作协会员，山东省散文协会会员。每年在国家、省、市、县新闻媒体发表散文、诗歌、回忆录上百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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