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九世纪六十年代末,五月艳阳天,一辆胶轮马车,驶出了繁华热闹的城镇,沿着渭高渠边的马路向东行进。车里装着用门板改成的床板,家里的唯一的一个大件和破柜子,床板柜子上面架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袱。前边辕的左手,坐着生产队派来赶马车的柴大叔。右边坐的是一位瘦小沉默无语的中年妇女。马车上面的包袱缝隙里,挤着两个十一二岁和八九岁的女娃娃。后边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伙子。
天气炎热,车辆行人稀少,马路上静悄悄的。只听见马蹄子的达达声和刮木板的吱呀声。小女娃娃天性活泼好动,挤在包袱缝隙里,显得极不自然,寂寞无聊。她冲着跟在马车后面的半大小伙子喊道:“哥,给咱唱个歌呗!”半大小伙子没有吭声,想了一会儿,然后用沙哑的嗓子,吼了一段刚学会的信天游,跑了调的歌声沧桑凄凉,惊得路边树上荫凉里的鸟儿,都扑棱棱地飞走了。
两个女娃娃哈哈大笑。他们一家人,母亲,儿子,两个女儿,是被迫下放农村的城镇居民,就像雇车逃荒一路的灾民。七八里的路,一个多时辰后,马车拐过漆水倒虹口,进了村子,两边是住家户,正是中午吃饭时间,人们就像看见稀有动物,或者过年的社火,端着碗站了两排看热闹。
马车驶到了村子底部的坡下,停在了生产队烤生地的窑洞前。这口窑洞现在没有季节需要烤生地,所以里面放了一口,谁家为老人准备的黑漆漆的空棺材。母亲喊道:“黑娃,玲玲,珍珍,过来帮忙,把里边打扫收拾收拾。”
母亲带头,黑娃跟柴大叔去饲养室要了一盆水,然后搬出了不用的杂物,将窑洞打扫干净,擦了灰尘。马车上卸下的床板,被放在烤生地的木架上当床,大小包袱一个个,也拿进来放在了床上。
小女娃珍珍一看,悄悄拉了一下黑娃的衣角问:“哥,咱咋住到这里,啥时回咱镇上的家?”黑娃和母亲都听见了,低头不语。大女娃玲玲稳当话少,疑问都写在了脸上。三个娃娃饿了,母亲拿出带来的烧饼,每人发了一个,吃完烧饼,喝了几口新打来的井水,靠着包袱睡了一会儿醒了。
黑娃带着两个妹妹想出去转转,出了窑门,烈日爆晒下,闻见一股刺鼻的牛粪味。他们捂着鼻子,跑出了饲养室的木栏杆大门,往南是广阔的田野,麦子已绿中带黄。干燥的热风吹过,泛着金黄色的麦浪。珍珍拔了一个麦穗抬头问:“哥,这是啥草?”黑娃说:“这是麦子,磨成面蒸熟就是馍。”珍珍笑了,后来拔了几个麦穗,说是要带回去让母亲给她蒸馍馍。
向西有一段陡坡,坡边长了一排洋槐树,正盛开着槐花。黑娃站在高处摘了一串,给两个妹妹一人一把,放进嘴里,甜丝丝的。上到坡顶,紧靠路边是一个麦场,打扫得干净平整,准备迎接夏收季节的到来。
北边是渭高渠倒虹,很雄伟,像一座陡峭的山峰。三个人走到窑洞上边,隔着稠密的迎春花枝条向下探望,被母亲看见了,紧张的大喊:“你们三个赶快下来,小心摔着了。”三人听见后匆匆向坡下跑去。玲玲珍珍路过田埂旁,拔了一把盛开的野草花,紫色的喇叭花朵和葫芦样黄色的果实,很漂亮。黑娃在槐树下,拾了一捆干柴,拿回去给母亲做饭用。
父亲从镇上下班回来了,急急忙忙赶进门,连夜在窑前盘了个简单的锅灶,吃完饭,人困马乏,全家人挤在床上,早早的睡觉了。半夜,黑娃起来撒尿,看见黑漆漆的空棺材,心想里面有啥恐怖的东西,吓得睡意全无,干瞪着眼晴躺到了天亮。父亲醒来后,父子俩一人拿了一个烧饼,急急忙忙边走边啃,又走了七八里路回到了镇上。

天大亮了,玲玲和珍珍睡醒了,母亲在灶火前忙碌着。看见两个女儿醒了喊:“快起来,吃完还要赶紧去报名上学。”吃完饭,母亲牵着两人的手,急急忙忙走出了饲养室,上了坡赶到村头的小学校,报了名。
学生娃们下课了,围了一大圈,玲玲珍珍怯生生的看了一会,不好意思低下头拿眼角偷偷的瞟着。黑娃去城里继续上中学,不到半个月放忙假了。往年都是家在农村的学生,回自己村参加夏收,城里学生组织支援三夏小分队,背着铺盖,打着红旗,一块去农村支援夏收。
黑娃今年不一样了,告别了好多年一块参加夏收,同吃同住的小伙伴们,心里有些失落,孤独一人背着书包,走了七八里地回到农村的新家。到了窑洞前,看见母亲脸上挂满了忧愁,坐在那里发呆。叫了一声:“妈!”母亲一惊赶紧答应,高兴的急急忙忙张罗着去做晚饭。
黑娃进了窑洞,黑漆漆的空棺材不见了,原来是母亲央求村里人,说娃娃们害怕,让搬到了别的地方。玲玲珍珍放学回到家,看见黑娃回来高兴的又蹦又跳,珍珍嘴快说:“哥,你回来村里娃再也不敢欺负我们了。”黑娃路上用口袋剩下的零花钱,买了几毛钱的水果糖,给两个妹妹平分吃。
第二天天还未亮,村里的上工钟声响了,母亲带着黑娃拿着父亲新买的铁锨,来到村子中间的老槐树底下,那是村里的议事中心,也是上工派活的地方。大部分人派完活已经走了,母亲走到生产队长跟前,恭敬的说:“他四叔,娃放忙假回来了,你看有啥活派娃去干。”黑娃赶紧叫了一声:“四叔!”四叔身高体壮,红脸膛,声音宏亮,一看就是个痛快。他把黑娃看了一眼说:“行,夏天忙,正缺人手,到场上干活去。”
跟队长来到场上,场上很热闹,男女老少都有,摊场的摊场,扬麦的扬麦,场中间,老牛拉着辘轳慢慢的转悠,一个老汉拿鞭子,不停抽着老牛,让加快速度碾场。大伙看见队长,领了个不认识的半大小伙子来了,都停下手中活拿眼晴瞅着,队长喊:“这是下放咱村老韩家的黑娃,回村参加劳动,大家多关照点。”
休息时间,树下的荫凉处让人占满了,黑娃因为面生,一个人静悄悄的坐在麦草垛后面歇着,过了一会儿,一个壮实的同龄小伙走过来说:“黑娃,你咋不戴草帽,你看你晒成啥了。”黑娃才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红的像关公的脸。正说着小伙坐到跟前,和黑娃谝了起来。
小伙叫毛旦,父母不在了,上有两个哥哥都成了家。一个外边工作,一个村里劳动。毛旦是家中老小,跟着哥嫂过日子,是个热心的小伙子。后来听说毛旦参加了工作,在县供销社当采购员,没想到二十几岁的他,突然得急病去逝了,让人感觉很惋惜。毛旦是黑娃下乡插队,第一个认识的热心朋友,于是存在心里,现在还记着他那模样,这是后话。
不一会儿,又过来几个同龄人,田恩,昌修,自运等等。他们都没上过中学,有的只上了小学二三年,就休学参加村里劳动挣工分。基本没去过太远的地方。他们让黑娃给他们讲中学的事,城里的事和外面的世界,一个个听的津津有味,很是入迷。
不到半天,几个人都成了好朋友。当时毛旦是村里的娃娃头,身高力大,一般人都怕他,队长是他本家人,也让他三分。第二天清早,生产队长派工,毛旦喊:“四叔,今天让黑娃跟我去地里拉麦子。”队长爽快的答应了。村子东西是塬,南边是高坡,北边是倒虹。田地就像一个巨大的平锅底,一马平川,一眼就望到了地头,在关中道属于风水不错的好地方。
用架子车,把妇女们割下的麦捆拉到场上。拉完了,等妇女们割下攒够再拉。休息时,毛旦闲不住,在麦地里逮了个蚂蚱,蚂蚱扯着嗓子,拼命的吱吱叫着。毛旦用麦杆,编了笼笼装进去送给黑娃,下工后黑娃带了回去。
饲养室离村子远,没有邻居和娃娃,静悄悄的,窑洞前珍珍靠着玲玲,两人彷徨无聊的眼神,盯着院里的牛马吃着干草。黑娃把蚂蚱送给了妹妹,玲玲珍珍高兴的抢来抢去,爱不释手。两个妹妹也放忙假了,和母亲一块,每天去地里拾麦穗挣点工分。
母亲在城里,一天做些手工针线和家务。从没干过农活,现在每天三晌上工很累,下工回来还要赶紧赶时间做饭,忙的连轴转。那时城里供应的商品粮也停了,没有了现成的面粉。下工后,母亲和玲玲珍珍用借生产队的架子车,拉着新分的麦子,到坡上的村子磨房去磨面,磨完回来已到深夜。母亲本来就身体多病,一夏忙完痩了不少。
十五天忙假很快过去了,黑娃背着书包又去镇上读书,新认识的村里伙伴们,把他送到了村口。黑娃来到学校,那时快毕业了要考试 ,学习非常紧张。就和父亲住在镇上的老房子里,父亲给做饭,中午放学回到镇上的家,那时房子里下乡已搬空了,没有了母亲操持家务的影子,没有了姊妹们的欢声笑语,一片狼籍,显的荒凉萧条,空荡荡的,只剩下炕上堆着的,父亲和黑娃换洗的衣服和被褥。
父亲正在后边的灶房里擀面,听见门响,知道黑娃回来了,转过头说,茶壶里有钱,赶快到菜铺给咱买点葱和青菜。一个少了壶嘴的破茶壶里,父亲装了半壶硬币,是平时的零用钱。黑娃拿了八九分钱,跑着去镇上买了几根葱,一把青菜,回来父亲已把面擀好,黑娃拉风箱烧火,炒了一根葱。水开了下面,一人盛了一碗。
父亲一辈子没做过饭,一日三餐都是母亲料理。也是逼上梁山,赶着鸭子上架。面吃到嘴里薄厚不匀,有的地方没熟发硬,有的地方煮烂了,少盐没油的。和母亲做的饭相比,难吃多了。下午饭是把中午没吃完的剩面条,添点水热热,父亲去大灶上买几个馒头,一吃了事。
一个多月后,考试完了,黑娃拿上毕业证,背着书包出了学校的大门,回头望了望上了三年的中学,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恋恋不舍,在学校门口徘徊了好长时间,心里知道这辈子再也回不来了。
回到农村的窑里,母亲看了一眼黑娃拿的初中毕业证,既高兴又难受,高兴的是儿子毕业了,身边有了靠山。难受的是儿子这辈子,正式成了异乡插队的一个农民。玲玲和珍珍放假了,到坡上村里找同学玩,听说哥回来了,兴高采烈的跑回家,眼晴直直地瞅着黑娃的书包,黑娃拿出父亲买的零食给了妹妹。一家四口又相聚在了一起。母亲打听父亲的情况,玲玲珍珍述说着学校的有趣事,那晚高高兴兴,夜深了一家才睡觉。
夏收过后三十多天了,玉米已长了一尺多高,正是三伏天,饲养室外的槐树上,知了高声的叫着,中午吵的人睡不成觉,窑洞里确实很凉快,舒服,这也是住在这里唯一的优点。农活不太忙,黑娃在家歇了一天,姊妹三个打打闹闹,母亲中午做了一顿拿手的蘸水面,是黑娃一个多月来吃的最香的饭。
第二天清早,上工钟声响了,黑娃扛着锄头到了老槐树下,又见到了村里伙伴们,毛旦高兴的说:“黑娃回来了,毕业不走了吧。”很亲热。一个多月未见,黑娃也激动的边点头,边忙和伙伴们拉了拉手。队长领着大伙到地里锄玉米,天气热不停的流汗,黑娃没经验穿着短裤,玉米叶子在腿上画出一道道血印。
有了教训第二天,赶紧换上了长裤。暑天,烈日暴晒,干旱少雨,庄稼严重缺水,玉米叶子蔫得搭拉了下来,高处是渭高干渠,浇水方便,那一阵活就是浇地。每天日夜都在玉米地里,引水浇遍角角落落,水浇足了,玉米长的很快,转眼一人多高了,顶头吐出了花穗,结出了嫩嫩的玉米棒棒。
初秋,玲玲上了高小,学校很远在西塬顶上,每天和村里的同学,一块来来回回要走很长的坡路,很辛苦。珍珍还在村小学上学,和小朋友们慢慢熟了,经常不沾家,母亲胃病有些加重,吃饭很少,隔段时间到镇上的药店,不去医院,怕花钱,只买一些零散的止痛片,甘草片和一些治消化的西药,家里床边柜子上,放了五六个装药的小纸袋子。
中秋过后,田地里的玉米熟了,胖嘟嘟的玉米棒,露出饱满的金黄色的颗粒,棉花地一片繁稠的白色花朵,显出丰收的景象,远远望见田地里星星点点的柿树,果实累累,通红的柿子,给收获季节添上喜庆的色彩。进入了秋忙季节,和村里人一样,黑娃每天起早贪黑,扳玉米,拉玉米,挖玉米杆,挖棉花杆,犁地,上肥料,撒麦种子。
玲玲珍珍学校也放了忙假,和母亲一块收玉米,摘棉花,摘辣子挣工分,下工后又一块拉回分的玉米口粮,和做饭用的玉米杆,全家人忙的晕头转向。深秋地里农活少了,秋雨绵绵,终于到了农闲的季节。
玲玲珍珍开学了,每天不见人影。母亲一人在家忙忙碌碌。父亲星期六下班,赶回来。给家里帮一天忙。晒玉米棒,剥玉米粒,串红辣子。窑洞地上堆的满满的,只留下插脚之地。晚上一家人聚齐。老小还有活干,忙的少了话语,多了疲乏劳累的瞌睡。

村子东边,有一条漆水河,紧靠着不太高的东塬底下,河水不大,但很清澈,一年四季静静的流淌着,往南弯弯曲曲,最终汇入了滔滔渭水。
因离村子还有一段路,没有人们的打扰,河边沙滩上很干净,各种各样漂亮的大小石头,长出一丛丛不知名的小草和各种颜色的野花,就像一个裹着神秘面纱的少女,朦朦胧胧远远的躺在那里,非常迷人。
礼拜天,母亲带着玲玲珍珍,端了一盆攒下的脏衣服,到漆水河边去洗。饲养室在村子的西头,要去漆水河必须经过村子,母亲不愿过村里嫌麻烦,家家要打招呼。
就和玲玲珍珍,绕到南边的田间小道走到了河边,母亲坐在石头上洗衣服,玲玲珍珍在旁边玩水,堆沙子,捡石头,拔野花,玩的很开心。母亲洗完衣服,三人又从原路返回,路过菜园子,顺便买了点青菜。
菜园由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看管,老人很勤快,菜务的好,绿油油的长的很肥壮。玲玲和珍珍,学着村里娃娃们的称呼,也把老人家叫八伯。八伯是一个慈祥的老人,一年四季除了回家吃饭,怕人偷菜日夜都守在菜园的小房子里。他很同情外来插队的这一家人,每次母亲来买菜总是多给一点。母亲善良,也经常给老人送点外面工作的二女儿,带来的糕点和水果。
母亲胃寒,二女儿从城里托人买了几斤紧俏的红糖捎来备用,让母亲犯病时喝点暖胃。母亲把它分成小包,都送给了村里急需的妇女们。自己犯病需要时,却没有了东西。
三姐是知识青年,早一年和同学上山下乡,插队到了别处,回来探亲看在眼里,就说母亲:“妈!咋不给自己留一点?”母亲苦笑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心不在意。
八伯很喜欢玲玲和珍珍,买菜没人时,有时偷偷给两个妹妹,塞一个刚摘的西红柿,或者鲜嫩的黄瓜让尝鲜。看见母亲端着河里洗完的衣服,八伯说:“老韩家的,以后浇菜园抽水,给你打声招呼,到菜园来洗,不用跑那么多路。”母亲千恩万谢答应了。
从此,八伯每次到饲养室牵牲口抽水浇菜园时,都给母亲说一声。村子里大都是柴姓苟姓人家,村里大事一般都由这两姓人家定夺,其它姓人家基本处于边缘。
像我们外来插队户,地位更低,一少部分人还很欺生。母亲性格好,啥事顺其自然,村里分粮食和其它东西,给啥要啥,分多少要多少,好就好,坏就坏,与人无争,难得糊涂。
所以,母亲渐渐在村里,获得了很好的人缘。黑娃半年的磨炼,也感悟了为人处世之道,没有了年少的冲动,遇事能忍。派啥活干啥活,尽心尽力干好,从不计较。
村里的大部分人,还是很善良,富有同情心,也给予了我们这家外来插队户,很多的照顾和关爱。
到了冬天,下了一场大雪,田野里一片白茫茫的,好像来到了银色的世界。农村天气比城镇冷多了,地上结了厚厚的冰,一步三打滑。农活少了,妇女都不用上工,黑娃和男劳力在饲养室外,堆成山冻成冰块的粪堆底下,拿起撅头挖开,打碎用架子车,拉到麦地里倒下。然后拿铁锨均匀的撒开,给麦地上完肥后,再冬灌。
渭高干渠放水有时间规定,日夜都要轮班看水,站在寒风刺骨,空旷的田野中,黑娃脸冻得通红,手也冻麻木了。几个人用玉米杆拢堆火,烤一会又去干活。麦苗吃饱喝足后,根系粗壮,在土地下面深深的扎了根,为来年的丰收打下了坚实基础。
转眼深冬到了,一天队长派黑娃跟着马车,去镇上粮站给生产队交公粮,好久没来镇上,抽了个空到街上转转,走到剧院门口,看见熟悉的同班同学们排着队伍,
准备进去参加学校文艺汇演,他们都上了高中。黑娃有些自卑,不想见面。那时候推荐保送,不按考试成绩,上高中的名额,让大队书记侄子给占了。黑娃躲的远远地悄悄离开,以后也很少再见到同学。
家里窑洞前挂滿了玉米棒、辣子串。门后放了各种各样的农具,用好多编织袋装着麦子和玉米,堆在窑洞的最里边,是全家人一年的口粮。母亲学会了做本地的名吃涎水面,和村人做的味道毫无差别。
黑娃,天天田地里劳动,风吹日晒成了真正的黑娃,玲玲珍珍年龄小适应快,满嘴地道的当地土话,全家下放到农村劳动生活,不到一年时间,蜕变成了真正的异乡农家人。
晌午下工了,黑娃走到饲养室门口,刚好村小学放学的娃娃们路过,像似一群嗡嗡嗡的小蜜蜂,边走嘴里边念叨着顺口溜:“爬上山,下大雨,跌跌撞撞来村里。满处伤,浑身泥,换了衣服洗一洗。热糊汤,喝的急,一下暖到脚跟底。天放晴,有主意,明天多走十里地。″黑娃听见,觉得挺有意思,嘿嘿笑了……

原创作者 锋钢 党员 宝鸡市焦化厂退休工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