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者》连载之七
作者:陈栖
柯欣蜷缩在沙发上,王志走了,甚至没有人来为他送行,一个人拎着行李箱走的,里面塞进春夏秋冬的衣服,甚至没来得及买上一身新外套,也不让柯欣去送,柯欣看着他发福肥胖的背景消失在电梯口,泪水模糊了视线。
家里死一般寂静,空气里似乎注满了孤独、空虚、焦虑、无助,沉甸甸压在头顶,紧紧裹住她,几乎让她窒息,她跳起来跑到阳台打开窗户,外面下着毛毛细雨,初春的北方依然寒冷,丝毫没有春的气息,柯欣在冷风的刺激下打了一个寒颤,这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这两天她怕接电话,怕儿子的、怕单位同事的、怕熟人的,总之一句话:不想听任何人说话。
电话顽强地响了三遍,柯欣拿起来看是姐姐柯兰的,姐姐在一家医院干保洁,这个点正是干活的时候,如果没有十分紧急的事是不会打电话过来的。
柯欣接起来问:“姐,这么早打电话?”
柯兰语速很快机关枪似的说:“你不上班了?这么好的工作你干嘛要辞职呢?王志去外地了?到底发生什么事啦?”
姐姐没有多少文化,是标准的吃苦耐劳型的家庭主妇,柯欣如果说她实名举报了老总,那不得把姐姐吓个半死,不知道姐姐在哪里得到的消息。
柯兰说:“刚才王志打电话过来,让我有时间多去陪陪你,他说你出了点事,问他也不说,到底啥事啊?”
柯欣半开玩笑半安慰姐姐说:“他们欺负人,辞退我了。”
柯兰一听妹妹受了委曲,心疼地说:“不干就不干,现在的社会还能饿死人呀,刚才我的一个同学打电话要见你,问问她能不能给你介绍一份工作?”
柯欣说:“姐,你又告诉谁了?我现在还用不着别人帮我介绍工作。”
柯兰说:“我没说,是她打电话过来,王志刚挂电话,她就打进来了。”
柯欣莫名其妙说:“你的哪个同学要见我?”
电话那头声音渐远说:“经理,马上打扫、马上打扫……,不跟你说了,你到我上班的地方见面再说吧,我去干活了,经理发火了。”电话被挂断了。
现在的信息可真是发达,姐姐的同学见她?简直不可思意!柯欣带着浓重的好奇心,想去会一会这个神秘人物。
姐姐在一家三甲医院干保洁,一进大厅就看见姐姐在擦地,柯欣没有去打扰等她干完活。姐姐很瘦弱,微微驼着背,稍显费力地拖动着手里的大拖把,医院里人来人往形形色色,有钱的没钱的、当官的平民百姓,在这里大家都有一个平等的名字——病人!这里不分贫富贵贱,分的是病重病轻,医院是人生的分水岭,心情凝重的柯欣到了医院感觉轻松了些许,在这里也许才能体会到健康的重要,才能净化生命本质。
姐姐不时用手擦擦汗,大厅面积大人又多,刚擦过的地方又被行人踩脏了,姐姐随手拿一把蒲扇,擦过的地方赶紧往干了扇,自己满头大汗却顾不上扇一下。柯欣眼睛湿润了,在她们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走了,姐姐比她大六岁,在她的记忆里姐姐就和母亲一样,小小年纪就承担起家庭的重担,放学回家忙着洗衣做饭,也没有念多少书,早早就结婚嫁人,生活一直过的很艰难。
柯兰惦记着妹妹,干活的空当朝门口张望,无意间瞅见柯欣站在人群里,拖着大拖把跑过来说:“啥时来的?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柯欣看着姐姐和年龄不相符的苍老鼻头泛酸,记得有次和姐姐去买鞋,店主问柯欣:这是你娘家妈还是婆婆妈?柯欣当时拉着姐姐给买了一身新衣服,让她捯饬捯饬打扮年轻点。
柯欣说:“等你干完活嘛。”
柯兰说:“我这活永远也干不完,走,我去换衣服。”
柯兰的休息室在楼梯间,阴暗潮湿的黑屋子里堆满了杂物,靠门口的木板凳上放着茶杯和半个馒头。柯兰用自己的杯子给柯欣倒了一杯水,脱下工作服说:“你干不干,二楼的保洁回老家了,你要干的话我去问问经理,你的活我帮你干。”
柯欣说:“我还没想好要干啥呢。”
柯兰说:“你这年龄现在也不好找活,就这擦地的活还有年龄限制呢,不过现在的社会也饿不死人,我们小区有个女人,儿女都不管她,捡垃圾不照样活着?再说摆个小地摊,你有文化会算账,生意一定错不了。”
柯欣拉了拉风衣领子,感觉冷风直往脖子里灌,辞职后的出路让姐姐规划成这样,今后的生活心里可真是没了底,岔开话题说:“你哪个同学要见我。”
柯兰已麻利地换好衣服,说:“她说了半天我也没想起来是谁,说中午请咱们吃饭呢,走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柯欣说:“你连谁都不知道就去吃饭呀,再说谁还会请我吃饭?我看这个饭可不能去吃。”
柯兰急了说:“我都答应人家了,这会人家可能都到了,不去不讲信用嘛。”
柯欣说:“如果她有求于我,我现在什么也办不了了,如果她没有事,她请我吃饭什么意思?要不你先打个电话问问,到底什么事?”
柯兰嘟囔说:“人家请你吃个饭还啰啰嗦嗦的。”柯兰翻出电话,刚好那位同学打电话进来:“老同学,我菜都点好了,你妹妹到了吗?”
柯兰一叠声说:“到了到了,我们马上过去。”
柯欣䇯了一下肩膀,柯兰说:“管它呢,反正不用掏钱白吃一顿,干嘛不去呢?”
柯欣别别扭扭跟着姐姐去了,她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饭局,为了给姐姐面子,她答应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