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栈》连载之九
作者:陈栖
其实潇巨彦看在眼里,麻女并不是满脸的麻子,只是眼皮下面长了几颗雀斑,倒显得俏丽动人。他耻笑伊掌柜粗俗,给女儿家也起不出一个象样的名字,什么麻女、圆女、素女,他不屑和伊掌柜计较这些,然而他偷偷观察过麻女,这女子的一双三寸金莲勾人心魄,生就一副水蛇腰,屁股又是一个磨盘相,这样的女人即能生娃又能坐住家财,天生是一个旺夫益子的命!
潇巨彦把认下的几个字全用在女人身上了,他对女人其实颇有研究,床头常常放着一本清朝文人李渔《闲情偶寄》,半夜半夜研究,可笑潇秦氏不识字,还为丈夫剪烛添香,尤其女人的小脚更让他着迷,“香艳欲绝,魂销千古”。
潇家不象伊家,自己从不下地干活,家里的一切农事粗活均由长工郑北辰安排,潇家人两手不沾泥吃现成饭。潇巨彦闲来无事,爱到土街上赵师傅的“墨胜斋”里坐上半下午。赵师傅是外乡人,只带着一个叫海子的学徒。镇子里曾谣传赵师傅是无极道首领,暴动失败后避进这大山沟里,不过没人证实。
这条土街上,除了栖云镇小学校长葛贤辅,数的着赵师傅是有些文墨的人,葛校长心高气傲曲高难和,倒是这个赵师傅略通文墨热情好客,广纳四方朋友,潇巨彦经常有一些字画要裱褙,一来二去混得熟了,断不了和文人气息较浓的赵师傅套近乎。
过了正月,庄稼人都下地播种,百无聊赖的潇巨彦来到“墨胜斋”,赵师傅正在装裱一副过路客人送来的字画,让海子招呼潇老爷喝茶,没停手里的活计。潇巨彦抿了一口茶,凑过来看裱褙,赵师傅正往字画背面上拓了一张甘谷宣纸,软毛刷蘸了水轻轻来回擀旋,这是一道工夫,软毛刷如果压得太轻,墨迹洇水容易走样,压得重纸面吸水极易起皱。赵师傅舒展手臂挥洒自如,苑若浮云掠过惊鸿乍起,潇巨彦暗暗喝彩,认出这是一首北宋伤感词人晏几道的《阮郎归》:
天边金掌露成霜
云随雁字长,
绿杯红袖趁重阳,
人情似故乡。
兰佩紫,菊簪黄,
殷勤理旧狂,
欲将沉醉换悲凉,
清歌莫断肠。
笔触力能扛鼎舒淡遒劲,再看拓章,刻“唐琏”二字,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兰州书法家的作品,难怪赵师傅裱褙的比平日仔细严谨。
赵师傅不穿长衫,乍一看象个农民,在潇巨彦面前说话不显山不露水,裱装闲暇,和潇巨彦下一盘五子棋,小小黑白棋子,让他摆弄得玄机四伏,潇巨彦常常孩子气扔下棋子愤然离去。赵师傅今日裱了名人字画心里高兴,留潇巨彦下五子棋,强调不比输赢罚喝酒!
这时恰巧门外潇家宗领着闫彪和几个乡丁耀武扬威从土街上走过,看见潇巨彦在裱糊铺里闲坐,折回身问:“二爹,谝话哩?”潇巨彦不冷不热说:“咋,又去收税?”潇家宗口气有些强硬说:“吃人家的馓饭受人家的翻乱,我也是身不由己。”又说“赵师傅,待会过来叨扰。”赵师傅眼皮也没抬一下。潇家宗心下不悦,土街上唯独这个赵师傅文不文武不武的,眼睛里露出一股凶光,又没家室在身边,成天招惹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不是什么善茬。受了冷遇的潇家宗并不往心里去,去年他还蹲在这土街上摆地摊,二爹连正眼都不瞧他,如今见了他不也打哈哈?权啊!真是一个好东西,早年他在土街上连一条狗都不如,今朝跺跺脚,土街也要抖三抖哩,他有事没事爱往土街上跑,渐渐有了油水的肚皮挺了起来,说话打上了官腔,抿了胡麻水的头发苍蝇都站不住脚。对街绸布庄的副镇长潇怀仁看见潇家宗连忙避进里院,闫清义等在杂货铺门首,必是叫潇家宗去家里喝酒。这个从货郎担发家的小商人舔上潇家宗的热尻子,把潇怀仁这个原镇长早撇在了脑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