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烟火·系列

智  者

唐 风

      如果说老谭也算个智者，恐怕有人会提出异议。因为老谭一生平庸，并没有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情，而且也没有金刚立断的魄力，不过是进退有据，中庸之道的门徒而已，再说，缺点犹如天上繁星，数不胜数。

      譬如年轻时，夏季吃饭，赤膊上阵，他竟然能把凉拌黄瓜，鲜粉皮，甩到身上来，而且不止一处，更不止一次。这样的表演，让三岁的女儿笑个不停，以至于往身上甩菜成了老谭的拿手好戏，当然其中也不乏夸张的成分。夫人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虽不是金枝玉叶，却也是仓廪富足之家，此时总是要用严厉的目光制止老谭不羁的行为，而老谭却并不以为然。那一双筷子竟如小李广花荣的红缨枪一般神出鬼没，不知不觉间，那盘子里的菜就像着了魔一样的被老谭的双枪玩的团团转，据说老谭夫人的头晕病就与此有关。

      其实老谭也并非贪吃，不顾家人的类型：一是女儿喜欢看老谭出洋相，另外就是老谭和夫人吃饭的节奏不在一个频道上。每逢吃饭，老谭与夫人的面前，都有一把漂亮的汤勺。汤勺前宽后窄，喝汤特别好用，汤勺是精钢制成，十分精美，老谭汤勺的把上有一条金龙，夫人汤勺的把上有一只银凤，其他并无太大区别。正因为如此，老谭会经常拿错汤勺，而夫人却总是要看一眼老谭，看一眼汤勺。开始，老谭很奇怪，夫人又寡言，有时需要看上两三眼才想起怎么回事。夫人吃饭，几乎要伴着轻音乐的旋律进行，从容的夹起一块黄瓜，也要看一看黄瓜的形状，分析一下要从哪个角度咬一小口，才会更加合适，虽然份量不大却能品到这道菜的精华。

      细嚼慢咽的夫人一抬眼，看到老谭的一双花枪如游龙戏水，声东击西，招招见菜，让夫人一双杏眼目不暇接，只好用筷子压住老谭的筷子说：哎，哎，咱能不能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啊。老谭似乎恍然大悟，就此收了双枪，但这饭桌上杀出来的程咬金却打乱了老谭的节奏，把个歼灭战打成了击溃战，残汤剩水可怜吧吧的躺在盘子里，无精打采，似乎在诉说着自己被冷落的委屈。

      老谭那里上下齐攻，其实并没有吃饱，但是因为吃饭的神经受到了影响，肠胃功能迅速下降，夫人又是如此黄雀蚕食的效率，长此以往，剩菜便成了必然。

      这两年，夫人在网上的学习能力明显提高，懂得了剩菜的危害，也不吃了，但她却不让倒掉，要给她节俭的习惯留一个台阶，虽然不吃，但不能倒掉，这叫软着陆，第二天倒掉便是合理得了。 其实，很多人生的道理，也都是遵循这样的原则……

      这事让老谭颇伤脑筋。老谭知道自己吃饭快，怕夫人不够吃的，就要多做一些，但是不管做多少，夫人的节奏都是黛玉浇花洒洒水的样子。形式上，本身就是对老谭风卷残云的一种批判，其结果却是形成浪费的根源。

      话到这里，便要说一说智者了。老谭认为：智者就是有能力解决具体问题。家里剩菜这个矛盾已经有几十年了，关键是既有剩菜还有人没吃够。原来老谭工作忙，在家吃饭的时候少，矛盾不太突出，而今不一样了，大部分时间都要在家晚餐。这就把一个普通问题尖锐化了，到了非办不可的程度。可能有人会说：两个人改一下习惯不就行了吗？说说容易，却很难做到，老谭也试着学着夫人的样子吃饭，结果是味同嚼蜡，中途便会改弦易辙。这让老谭吃的很不尽兴，夫人也觉得有压迫感。这就是生活，老谭夫妻距离金婚也没有几年了，却仍然需要磨合。现在看来，所谓金婚不过是双方忍让包容的结果，自己的苦水自己知道罢了……

      说归说，吃饭的问题还是要解决啊，老谭还真有了新思路，俗话说，大道至简，老谭的办法其实也很简单。

      晚上老谭做饭的时候，依然是四菜一汤。但是如何装盘却有了变化：夫人跟前两个盘，分别盛着四个菜，每个菜只占半个盘子，老谭跟前也是如此。夫人开始有点奇怪，继而也宛然一笑说：很有创意啊！老谭也是洒然一笑说：咱各扫门前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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