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水亮,1949年生,山西省万荣县王显乡青谷村人。1968年闫景中学高中毕业。毕业后曾在本村任教,后在太原市商贸系统工作。喜欢文学,热爱生活,尤其喜欢诗词创作,但自我感觉难登大雅之堂,望方家见谅。
编者按:本文通过爷爷、奶奶、父亲的不幸遭遇,讲述了解放前土匪作恶多端、鬼子奸淫掳掠、国民党抓壮丁以及村长欺辱良善等对一个家庭带来的伤害。与此同时,把家仇国恨和盘托出,深化了主题思想,增强了审美效果,达到了内容和形式的有机统一,在写作技法上有一定的可取之处,值得读者学习和借鉴。(本刊编辑:孙爱国)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我是听着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长大的,谷堆旁,麦田里,纺车前,棉地边,只要有妈妈的身影,都会给我留下一串串难以忘却的故事——
一个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已经进入梦乡。“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熟睡的家人从梦中惊醒。听妈妈讲到这里,我屏住了呼吸,心跳加快了,“谁呀?”奶奶不解地问。“开门开门,快点开门!”“咚!咚!咚!”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听到这野蛮的催促声,奶奶料到事情不妙。迫于无奈,奶奶穿上衣服下地开门。刚拉开门栓,三个土匪便闯了进来。进门之后,他们直奔爷爷炕前,指着爷爷的鼻子大声吼道:“赶紧把钱拿出来。”爷爷先是一愣,随口说道:“家里没钱呀!”“别装糊涂,把卖牛的钱拿出来。”土匪很不耐烦地吼叫着。爷爷随即明白了,他当天刚卖了家里一头牛犊,土匪就是瞄着卖牛的钱来的。“你们听我说,牛虽然卖了,但是卖给一个知根知底的老熟人,只付了定金,他家里现在凑不够那么多钱。等些日子凑齐了才能给我。”“别废话,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到时别怪我们让你皮肉受苦。”爷爷接着说:“我说的是实话,人家真的没给钱。”“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说着一个土匪举起大刀在爷爷的背上乱砍。爷爷背上被砍的青一道,紫一道,红一道。连砍数刀后,爷爷背上血痕累累,当场晕了过去。土匪看到实在敲诈不出钱来,才悻悻地离开了。可恨的旧社会,老百姓没有人身自由,哪里去告状?天下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黑暗的旧社会,没有讲理的地方。爷爷和奶奶生了好几个儿子,因为孩子多要吃饭,只要有一点钱就买地。因为买地可以种粮食,能养活家人,所以平时家里也没有什么积蓄。刚卖了个牛犊,就被土匪盯上了,这不,钱还没到手,就被打得遍体鳞伤。
爷爷背上的刀痕给我留下了永不消失的记忆。 奶奶胳膊上有一大块伤疤,一到阴雨天就疼得抬不起来。这个谜我一直解不开,后来妈妈才一五一十地讲了其中的缘由。
某年某月某天,刚吃过早饭,巷道里乱哄哄的。听到有人喊鬼子进村了,奶奶一听就吓坏了。她首先想到日本鬼子来了三个年轻点的儿媳妇怎么办?她赶忙把三个年轻媳妇藏到后院躲起来,做好了掩护,自己还没来得及躲藏鬼子就进门了。她临危不惧,沉着应对。鬼子叽里哇啦说了半天,奶奶一句也没听懂。鬼子一看,院里一个年轻女的都没有,只有一个老太太,气急败坏,举气刺刀,“咔嚓”奶奶的胳膊被砍断了。
“为什么不早点跑到村外躲起来?”我打断母亲的话。母亲说,“跑日本那会儿,村民们门上都挂着干粮袋。一听说鬼子来了,马上提起干粮袋就往村外跑。鬼子从东边来就往西边跑,从西边来就往东边跑。这次消息知道的太晚了,鬼子已经进了村,来不及往外跑,只能在家里找个地方躲起来。所以你奶奶……”母亲眼圈红了,我的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转。奶奶是一位伟大的女性,儿媳虽不是亲生,但胜过亲生,为了让她们不受欺凌,危急时刻,她不顾安危,宁可自己身负重伤,也要保护好年轻的儿媳妇。舐犊情深,恩逾慈母,我敬佩奶奶。日本人真是惨无人性。母亲接着讲,日本人一进村就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年轻的妇女,只要被日本人看见就穷追不舍,可怜的人都逃脱不了被蹂躏的命运。邻居家一位媳妇刚生过孩子躺在炕上起不来,无法躲逃,日本人进了门也不放过。日本鬼子杀人不眨眼。有一男青年刚结过婚,腰里系着个红裤带。日本人看见了,说他是红军,不由分说,随着一阵枪响,男青年倒在血泊中。听母亲讲到这里,我怒火填胸,恨不得扒了日本人的皮。曰本鬼子在中国犯下的滔天罪行馨竹难书。中国人永远不会忘记家仇国恨,血债一定要用血来还。
奶奶胳膊上的伤疤给我留下了永不消失的记忆。

父亲的脚很特殊,鞋也很特别。别人穿的鞋都是鞋底子踩在地上,父亲穿的鞋走路时右脚不是鞋底踩在地上,而是鞋帮踩在地上。母亲为父亲做鞋总要把右脚外面的鞋帮多缝几行,缝得结结实实的,不然的话鞋帮很快就会被踩坏的。“父亲的脚为啥长那样?”我好奇地问道。母亲叹了口气,开始给我讲——
解放前的某一天,有人一边敲锣一边喊:“青年人一律到村公所开会,有重要事情,谁也不许缺席,不到者罚粮十石(dàn)。”父亲也在参加人员之列。到了村公所,一个肥头大耳的人说:“应征入伍是每个青年的义务,每个人都应积极参加。”原来是国民党到村里抓壮丁。他故弄玄虚了一阵,接着说:“现在开始抓纸球,谁抓上了谁就去当兵。父亲手气不错,没有被抓上。过了几天敲锣的人又在巷里喊:“青年人一律去村公所开会。”到了村公所,那个肥头大耳的人说第一次抓的纸球不算,要重抓。原来是因为第一次有钱人家的儿子被抓上了,他们就和村长串通一气,要重抓一次。因为事先做了手脚,结果有钱人家的儿子逃之夭夭,父亲抓上了。父亲是一家人的顶梁柱,地里的活就靠父亲一个人干。犁镂耙磨,收秋种麦,全靠父亲一人扛着。这一走天要塌了。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这日子可怎么过?奶奶和妈妈哭成了个泪人儿。奶奶信神,摇了个八卦,卦上显示“人欺天不欺。”,可是人已经被抓走了呀!怎样才算是“人欺天不欺?”没有答案。日子只能一天一天地熬着。过了几个月,有一天夜里,突然门外传来父亲敲门的声音。奶奶拉开门栓一看,前面站着的果然是父亲。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父亲的腿上和脚上都是血。
父亲讲了他回家的经过——他虽然去了国民党部队,却身在曹营心在汉。一直惦记着家里的老老少少。这次作战是在晚上,战斗中,父亲提着枪往回跑。他只能往前,不能往后。往后肯定会被枪毙。可是往前跑后面的子弹都是朝前打的呀,别无他法,他只能硬着头皮在密集的子弹里往前跑。他一边跑,后面的子弹不停地从头顶和身旁飞过。要是有一颗子弹朝他飞来,打中头部就没命了。父亲讲当时他的头就是拴在裤腰带上。还好子弹虽然没长眼睛还是留了点情面。父亲的脚和腿受伤了,但头部没受伤,他的命算是保了下来。此时奶奶才明白“人欺天不欺”的含义。父亲的脚伤治好以后就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用脚板走路,而是歪着脚用外侧的鞋帮走路。这时我才明白父亲的脚为啥长那样。母亲必须给他把外面的鞋帮做得很结实,又不能像鞋底做得那么硬,这可真难为母亲了。 父亲的脚给我也留下了永不消失的记忆……
2023年8月27日于太原
都市头条编辑:张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