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湘钩沉

(一四三)
上回说到,我军大树坳剿匪战斗大获全胜,缴获颇丰,却唯独走脱了鼎鼎大名的湘西土匪的“祖师爷”杨永清,这不能不是一件天大的憾事。
要说杨永清,他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号称是湘西土匪的龙头大爷,连国民政府的高官要员白崇禧都与他歃血结拜,称兄道弟,连24代世代为匪的杀人魔头姚大榜都甘拜下风,心甘情愿地在他的手下做一个“副司令”。
让整个湘西乃至湖南都谈虎色变的湘西9大悍匪,连同他本人和直属及节制的就占了5个,除了他杨永清,还有他的副司令姚大榜、部下号称“灵鸡公”的彭玉清、外号“曾西胡子”的曾庆元。外加古丈的悍匪张平。
至于邵阳的陈光中、张云卿和龙怀麟几位,则名气远逊。

那么,杨永清究竟跑到那里去了呢?
原来,1950年的中秋那天,解放军利用奇兵突袭,一举拿下了芷江土匪最大最坚固的匪巢大树坳茅丛寨,打破了土匪大树坳天险坚不可摧的神话。然而,匪巢被攻破的那几个小时,杨永清趁着月黑风高和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带着少数亲信骨干从我军的包围圈中溜了出去,成功突围了。
侥幸逃脱的杨永清,惶惶如丧家之犬,一刻也不敢停留,昼宿夜行,跑到与贵州交界的晃县去找他的副司令姚大榜去了。
一见到姚大榜,杨永清哭丧着脸说,大哥,这帮狗皮帽子太能打了,兄弟我差一点就见不到大哥了。
姚大榜赶紧宽慰杨永清,说,司令不必放在心上,胜败乃兵家常事。况我这天雷山若论险峻更胜你那大树坳,我保你无忧。
杨永清连连摆手:呃,大意不得、大意不得,共军狡猾得很!

姚大榜说,司令何必长他人志气,几个戴狗皮帽子的东北佬,几千里跑到南方,他们喝得惯这里的水吗,他们见过这么大的山吗?
杨永清心有余悸地说,大意失荆州啊,姚副司令,你看我这败军之将,人困马乏——
姚手下几个大喽啰赶紧命令宰羊做饭,要替杨司令摆酒压惊。姚大榜呵呵冷笑,说,你们懂个屁,去,把我那上好的云土拿出来!
见了大烟土,杨永清眼睛放光,忙不迭地抽出他那根特制的大烟枪,对着烟灯就是一顿狂抽,一阵疯狂的吞云吐雾,过足了烟瘾之后才吐出一串烟圈,慢悠悠地说,副司令大哥,还是你、你懂我啊。

他对姚大榜手下说,你们副司令,那就不是个凡人,从我楚汉宫到这湘西云南四川,谁不敬他三分!我虽忝坐了这头把交椅,可连我都得叫他大哥,你们服不服?都学着点吧。
众喽啰包括杨永清的手下赶紧对姚大榜一通溜须拍马,夸得老姚得意忘形,哈哈大笑。
那些恭维的话虽说听着肉麻,却也不完全是匪徒们的违心话,他们也是真心折服这个姚大榜的。就眼前这位精瘦干巴的老头,24代祖传的惯匪,已经年满七旬,却耳不聋眼不花,枪法刀法过人,能飞身抓住狂奔的野狗,是实实在在的魔头。

更要命的是他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发起狠来六亲不认。他的大儿子在贵州大学读书,受了我党地下组织的影响,思想进步,回来劝说他不要与共产党为敌。
姚大榜大怒,指着儿子大骂:你他娘的不是共党吧,虽说虎毒不食子,老子今天就要吃了你这个逆子!说罢刷地抽出枪来抬手就是一枪。幸亏手下眼疾手快,把老魔头的手腕一抬,子弹打到房梁上,大儿子才捡了一条命,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从此再也不敢见他这位魔头老爸。
姚大榜见杨永清过足了烟瘾,便也操起他那根烟枪抽起来,边扬起烟枪对手下说,你们没有见识过吧,这可是司令的宝贝。看见烟枪就是司令驾到了。
杨永清说,没错,枪在人在,枪销人亡。
众匪徒都好奇地围过来争先一睹这传奇的烟枪。不仅在于它的珍贵,紫砂塑胎,翡翠烟嘴,烟杆镶嵌宝石,烟锅则是一只手握着一个锤头。这种造型独一无二。
而且烟枪还有它的传奇,杨永清曾举着烟枪对手下的匪众叫嚣,我杨永清哪怕打得只剩下这杆烟枪,也要用它与共军死战到底!

杨永清的一个反了水的亲信喽啰被解放军俘获教育后放回来劝降,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而且还好酒好肉地款待,只是喽啰走的时候用烟枪在他脖颈上轻轻的敲打了一下。
谁知那个喽啰在回去的路上突然就倒在地上,七孔流血,暴毙身亡了。
于是土匪中就流传杨永清深谙点穴大法,那个喽啰就是被杨司令用烟枪点中了死穴而亡的。
其实是杨永清早就在酒菜中下了毒药,只是在他回去的路上才突然发作而已。
许多稀奇古怪的故事都与那杆烟枪有关。只是杨永清死了以后那杆烟枪就不见了踪影,谁也不知道它的下落在那里。
前些年社会上兴起了鉴宝之风,谁家有什么祖传的宝贝稀罕物件都从箱底翻出来,拿到鉴宝大会上请专家们鉴定一番,都希望能一镐刨出一个金娃娃,实现一夜暴富的黄粱美梦。
一天,央视的鉴宝栏目组来了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具造型极为古怪的鸦片烟枪,说是他祖上传下来的。
见多识广的专家们反复看着这镶满珠宝、一只拳头握着一把铁锤的大烟枪,交头接耳,用放大镜看了又看,谁也说不出这个稀罕玩意儿到底是那朝那代的,属那个名匠制作又归那个名人所有。

后来经过还在世的曾做过杨永清贴身喽啰的一位老人鉴定,这东西确确实实就是当年杨永清的那杆传奇的大烟枪。
不知道送宝的那个人的祖上是不是就是大土匪杨永清。
有道是历史潮流不可阻挡。在人民解放战争的滔天浪潮中,几条挡车的螳臂又岂能遏止滚滚向前的历史车轮。不久,被姚大榜吹嘘为固若金汤的天雷山被解放军攻破,杨永清和姚大榜率领少数顽匪从我军包围圈的狭缝溜走,跑到另一处与贵州接壤的凉(伞)雪(洞)地区,与一股来自贵州的土匪会合去了。

又没过多久,在我湖南贵州两省军民的通力合围下,凉雪地区的土匪又被我几乎一网打尽。悍匪姚大榜在狼狈窜逃的途中抢夺了两只民船,企图渡舞水而逃。
岂不料我军早有埋伏,船行半渡,舞水两岸突然枪声大作,轻重机枪朝着两只小船就是一顿猛射。
匪徒们顿时乱成一团。两艘船也顷刻倾覆,不会游泳的姚大榜跌落河中,溺水身亡。
悍匪姚大榜虽然死有余辜,却也侥幸躲过了人民正义的审判。
只是这一次又被老奸巨猾的杨永清再一次从我军的铁拳的指缝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溜掉了。战后在我军加倍努力的清扫检查中,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挖地三尺也找不到杨永清,这让大获全胜的解放军官兵倍感耻辱。
倒是他那个被奉为前辈的姚大榜,因为骨子里轻视戴狗皮帽子的北方侉子,认为他们不会钻山林、不会打游击,奈何不了他这熟悉湘西山山峒峒的地头蛇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最终搭上了老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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