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星星不眨眼
文/闻捷
等到休假有了时间，正好再赶上寒假或者暑假，魏知树会带魏小树出门旅行。小娟不是每次都能参加，工作忙起来请假就比较费事。
旅行本来是好事，游游山，玩玩水，心情放松，还不用被盯着天天写作业。可小树却不领情，有时候甚至还挺抵触。
用小树的说法，是因为魏知树挑的地方，太“与众不同”，实在没啥意思。跟旅游热门景点经常搭不上边，位置偏远，条件艰苦，吃没啥好吃的，玩没啥好玩的，吸引力明显不足。后来小树又学了个新词，“忒小众”，那意思啊，不是谁都能欣赏得了。
可魏知树依然我行我素，和小树压根也不商量，往往路线定好了，食宿安排完了，才应付差事似地知会一声，想更改都没机会。
这不，吃晚饭的时候，魏知树刚说出下一个目的地——“冷湖”，小树立刻撅起了嘴，他不想再迁就，觉得有必要抗争一下。
“爸，我都上初中了，是不是得尊重一下我，事先听听我的意见啊？”
魏知树一愣，旋即表情放松：“好啊，小子长大啦，我这不正问你了吗？你妈没空，这次就咱俩去。”
“作业我没做完呢，老师放假前再三强调，让大家假期别光贪玩。”小树回怼得理直气壮。
魏知树一点没恼：“可我听你妈说，你小子经常手机不离手，一看就大半天，那时候你咋不想着做作业呢？”
小树声音低下去，还在辩解：“那也不是玩啊，我在搜素材，找灵感，语文老师布置的作文，假期都过半了，还没有找到思路。”
魏知树呵呵一笑：“我这不给你创造机会嘛，没准冷湖回来，你就才思泉涌了，还得感谢我呢。”
小娟冷不丁来了一句：“你说的冷湖，到底在哪里啊？是不是最近天太热，想找个凉快地儿，避暑去啊。”
魏知树惊讶到了，嘴巴张得老大：“不会吧，小树不清楚也就算了，你可是标准油二代啊，不会连冷湖都不知道吧？”
“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记不得啦……”小娟被问得慌了神，像是犯了多大错误。
魏知树有意要提醒小娟，用慢悠悠的腔调说：“这么说吧，冷湖呢，曾经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油气田，有过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是青海石油人开始追梦的地方。”
“哦，想起来啦，在柴达木盆地吧。那里石油枯竭后，现在不是已经成一片废墟了吗？”小娟还是很疑惑。
“没错，冷湖因石油而兴，因石油而衰。”魏知树想解释明白些，“那里属于典型的高原大陆性气候，终年寒冷多风，降水少，空气干燥。冷湖还发育有大量雅丹地貌，高低错落，形态各异，有人说是地球上最不像地球的地方，看上去酷似火星，还有人说像人类撤离后的地球。”
小树嘟囔一句：“凉快是真凉快，可也够冷门的，又是个荒凉的地儿，能有啥好玩的啊？”
魏知树没有理会，自顾往下说：“现在的冷湖可是不得了，一点也不冷，有火星小镇的科普旅游，还有了火星营地，可以模拟登陆火星，戈壁徒步、寻找水源、搜寻物资，一票难求啊，不提前点根本订不上。光是说几个名词，就能让科幻爱好者激情澎湃，什么异常光波辐射，火星一号公路……不能说了，得留点悬念，想了解自己去看。”魏知树及时闭上嘴，卖起了关子。
小树的态度立马变了。“嘿，有意思啊，我们老师布置的暑假作文，就是写一篇科幻文章，可以天马行空，张开想象的翅膀，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我正感觉无从下手，听老爸一说，还真想去冷湖看看。”小眼神里，分明露出了神往。
“你说的我都有点心动，不行，我再争取争取，看能不能一起去。”小娟的积极性也调动了起来。
旅游攻略上看图片，和现场实地走走，感觉完全不一样。荒废的建筑群，虽然房屋已是断壁残垣，但排列整齐，曾经的电影院、书店、邮局和银行依稀可辨，一处超大的废弃厂房静静地伫立，“冷湖油矿”四个大字非常醒目。表面的落寞和破败后面，还能透出往昔的辉煌与荣光。
小娟招呼魏知树，“来，来，咱搞石油的，对这有感情，记住过去，才能更好地奔赴未来，合张影。”
魏知树感慨：“这就是冷湖石油基地遗址，当年的全国四大油田之一，被称为‘西北小香港’啊。有句口号，到柴达木去，到冷湖去，激励着石油人奔赴过来，最多到了十万人，热闹繁华。”
夜幕降临，走在街上，两旁路灯暗淡，泛着悠悠白光。小树不解：“这路灯亮度太差了，饭馆商铺也不见霓虹闪烁，街上冷冷清清，咋会招来人气啊？”
魏知树回答他：“不知道了吧，这叫暗夜星空保护，是故意这么做的。你往天上看看。”
小树抬起头，兴奋地叫出了声：“哇！好漂亮啊！这么多星星，那是北极星！那是七星北斗……”
课本上讲的星空，完美呈现在眼前，清清楚楚，颗颗分明，真的是繁星满天，珍珠般铺满整个天幕。
小树不由哼了起来：“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千万小眼睛。”
“咦，好像这里的星星不会眨眼睛啊，像是假的被镶嵌在夜空中。”小树突然有了新发现。
“不错呦，小子观察够仔细。”魏知树点点头，表示赞许。
“为什么呢？不是所有地方的星星，都会眨眼睛吗？”小娟也搞不明白咋回事。
魏知树见两人都看向自己，先提了个问题：“还记得白天看到的，赛什腾山上或远或近处，一个个白色圆顶的东西吗？”
小树抢着说：“像一个个白球似的，那是啥啊，跟星星眨不眨眼有关系吗？”
魏知树双手往下压了压，“稍安勿躁，听我慢慢说。白天看到的，那是天文望远镜，这里新建了赛什腾天文观测基地，用来探索宇宙与生命起源。要进行天文观测，有一个关键指标，视宁度，代表着该区域上空大气的稳定程度，被称为大型光学望远镜的生命线。星星不会眨眼，意味着这里大气稳定度优秀，绝对是好事。”
“经过三年的监测，显示这里的视宁度与世界公认的顶级天文台基本持平，满足世界一流天文台址的基本条件。另外呢，实行暗夜星空保护，打造美丽星空，当地政府出台了我国第一部暗夜星空保护地方性法规。这里的光源种类和亮度受到严格控制，所有户外固定夜间照明设施的照射方向应当低于水平线向下30度。”
小树想了想，说：“我觉得这里的星星不眨眼，会不会是因为这里是一片热土，应该始终受到流连眷顾，那么多星星在遥远的地方，时刻注视着，舍不得错一下眼球。”
魏知树拍拍小树的头，“可以啊，想法挺好，看来作文有戏啦。冷湖还有个科幻文学奖呢，举办了好几届，出过不少好作品，一定会让你脑洞大开，助你一臂之力。”
干咳两声，魏知树故意大声问：“怎么样，冷湖来对了吧？这趟是不是值啦？”
“绝对不虚此行！”小娟和小树回答得异口同声。
闻捷，本名韩文杰，男，国企职员，现居北京，小小说爱好者。曾在大学校报、校刊上发表过小小说作品，2020年重拾小小说写作，作品散见《中国石油报》《天津日报》《羊城晚报》《百花园》等，曾入选《2021年荷风年度小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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