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香虽然名为老板娘，可她平时一直在家同一些阔太太搓麻将，从不涉足车间半步，所以对店里情况一概不知，而此次开会内容完全由郑海涛炮制在一张纸上，且对几个当班的都早有嘱咐，同时监察金的言行，防止她过份越权。因此会前王汉都向她作了暗喻，可金桂香为人武断，心想既然丈夫授权于我，就该拿出老板娘的样子，丈夫是丈夫的一套，我也该另有新招。

就在她思忖如何处罚时，碧林拎着包裹走进了会场。其实会场是临时设在仓库里，因年终货品基本售空，这里倒有一百多平方的空间，而员工开会坐的却是食品废盒子。

金桂香板着脸瞪视他好半天，才问道：“你叫啥名字？”她明知故问。

他抓挠着头发，朝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我叫朱碧林，你是？”

“你看看清楚，这就是老板娘！朱碧林，你怎么到现在才来？难道你不晓得店里的规矩？还要我教你吗？”一个当班的本就看他不顺眼，此时为讨好老板娘，本想来个杀一儆百，拿碧林开刀。但他也不敢擅自主张，伫立一旁，煽风点火，看老板娘如何发落。

只见金桂香将眉一挑，沉声道：“今日在座的就你一个人迟到，你说该怎么处罚？”她对工头低声道。“给他记上，扣掉二天工资，并罚扫车间一遍。”

工头犹豫片刻，但看到老板娘那果断而凶险的目光，他愣了下，只得照办。她这才得意地一笑。然后开始了她演讲式的发言：“旧的一年已经过去，新的一年刚刚开始，在目前鱼龙混杂而竞争激烈的境况下，我们这个小有名气却资产不大的企业要想在这乱世之秋在市场上站住脚是很吃力的。照旧年的生产及销售情况看来是不行的。就说蛋糕一条线吧。去年销往上海的一批产品中，其中有四百多盒蛋糕发酵不够成熟，甚至还发现有半生半熟的颗粒状粉末。这主要是由于搅拌不匀，发酵温度和湿度达不到标准。因此严重影响了本店的声誉，所以我们决定采取奖罚措施；好的就奖，差的就罚。为了顾全本店的声誉，当时被迫将一千盒蛋糕全部抛进了黄浦江。你们想想，这是多大的损失。”

他顿了顿，她环视厅内一圈，见场内雀鸦无声，似乎众人都在认真地听她讲，便接着说：“其它三条线虽说没重大差错，但质量平平没有特色，根据现有的条件和人们日益刁蛮的口味，本店决定从今年增加一个桂花白糖雪片糕项目，并特意从上海聘请了技师邓其昌师父。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好好地干。”

以上内容金桂香完全是照着丈夫的手稿宣读的，虽然她为人精明，但根本上她对经营管理一窍不通。尽管如此，她还是凭着自己的小聪明宣布了几项苛刻的处罚规定，直将众人吓得噤若寒蝉。

散会后，碧林又回到了宿舍，这是一间二十多平方的小屋，室内居住着葱杆糖作坊的八名工人。两人合用一张双层木床，四张铺已将小屋挤得满满的。新来的两名学徒看上去还只有十四五岁年纪，全是乡下人。碧林望着他们，心中虽喜却也担忧。但见陈林琪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面如冠玉。他恭敬地朝碧林行了一礼：“师父，您好。”

碧林受宠若惊，但随即便喜上眉梢。梁思超却腼腆得像个姑娘，只见他低首着轻唤了声师父。

碧林喜悦地朝他点头微笑。丝毫没有摆出师父的架子，这令两名新徒甚感宽慰。他帮学徒铺好床被，然后转首对其温言道：“你们记住，上班后只顾干活，不可随便说话，懂吗？两人齐声道：“明白。”

这时上班铃响，碧林忙招呼众人上班。刚到门口，便见其它作坊的工人早已按班就序。于是，碧林三脚并成两步快速走进车间。

葱杆糖作坊仅有两间平房的空间，室内占地面积不过六十平方，车间里除了一台陈旧的烘干机及一台摇滚机外，就是些配料用的搅拌缸和粉筛，可见当时的设备及工艺相当落后。

作者简介：朱钧贤，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一个女人三个帮》《太湖英雄传》长篇小说，发表《决战太湖滩》《爱的波涛》《苏州人在香港》等网络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