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  客

唐 风

      青哥和柱子是老同事也是酒友。青哥在大公司干过中层，伺候过领导，社会上三教九流的朋友也多。这年头，朋友多了路就宽，大事小情的都能摆平，能摆平事，自然酒局就多了不少，青哥又是个面不辞人的主儿，经常会搞的应接不暇。自己去吧，显得孤单，找别人吧，又没有合适的闲人，于是就常常带上柱子打个秋风。柱子豪爽，在单位是当兵的，听别人安排；在家里却是大拿，什么活都不干还能够指点江山。青哥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柱子在家里的地位到底是靠什么奠定的。当然，柱子也有许多优点，比如：长的虎背熊腰，阳刚之气十足！心胸开阔，好话孬话不求甚解，因此也从无闲气，显得大气，你这里柔肠寸断生着闷气，他那里轩声如雷寻仙女去了。要说柱子最大的优点：那就是有的是时间，而且酒量又好，豪饮而不醉；一瓶白酒垫底，还要用几瓶啤酒冲冲才爽快。如果安排中有歌厅的活动，他也要一展歌喉，把他那唱了三十多年的乌溜溜的黑眼睛再唱它几遍，借此来重温一下自己的青春年代，顺带安慰安慰刚刚退休的还有点寂寞的心灵。而这些正是青哥所喜欢的，毕竟青哥是有身份的人，带个五大三粗的保镖才有些面子。

      表面看去，柱子是个粗人，其实并不尽然。尽管他的酒场不少，但大都是朋友们的邀请，也不是他小气下作，是大家不肯给他机会，有酒局都会想到他。说来也怪：他既不是核心也不会逗哏，但大家都觉得，好像没有柱子，酒桌上就少了娱乐的气氛。不管什么话题，总是搞的清汤寡水，大家一直都那么清醒、平淡，少了酒场应有的活跃气氛，既使善于抖包袱的青哥在，也总是抖不响，抖不脆，弄的酒桌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死眉耷拉眼的，失去了聚会的意义。

      其实，酒桌就是社会，除了官场商场的功能，老百姓最多的就是释放压力，寻找快乐。而柱子在平凡的谈吐中，总能奉献出让人回味无穷的事情来让大家开怀。就这样，日子久了，由于柱子的特异功能，使他成了让大家离不开的重要角色。

      有一次青哥的一个朋友约青哥过去小聚，那朋友也认识柱子，青哥便也通知柱子一同前往。结果真是不虚此行，酒桌上来了个人物，名叫君威：此人气宇轩昂，仪表堂堂，谈吐不俗。据说如果不是他爹当年站错了队，现在一定是军界的大人物。短短的几个小时，君威把大家说的晕头转向，好像中国的政治舞台上也有自己的一份责任。君威豪情万丈，来者不拒；也可能是感觉由于当年他爹痛失良机，错过了他本人王侯将相的机会吧，很有些孤独求醉的意思，那天也确实如他所愿，君威醉的一塌糊涂，柱子一看君威的派头，当然是义不容辞，也陪着那人同归于醉。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走出酒店，倒把他应该照顾的青哥抛在脑后。

      两人一溜歪斜的走在路中央，柱子坚持一定要送君威回家，而君威却甩开柱子的手踉跄独行，以证明自己的清醒。柱子又赶上去拉住君威的手，想把他拉到路边来，君威岂肯就范：我没事！你不用管我！一边说，一边眼里冒着火，手上一用力又甩开了柱子。

      一时间五大三粗的柱子倒有些迷茫了，但他的责任心告诉他，他不能不管！急中生智间他看到了朋友开的店面了：殡葬用品商店。柱子灵机一动：让朋友用他的轿车送君威回去，岂不更有面子。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店门口，大声喊道：宏鑫！宏鑫！店里一下子跑出来好几个人。柱子一看：有宏鑫的妻子，儿子，弟弟，就是没有宏鑫！柱子大声喊：宏鑫呢？宏鑫妻子悲痛地说：宏鑫死了两年了！柱子哎呀一声，深表惋惜。但是柱子没有忘了他的责任！他喊着宏鑫的弟弟说：赶紧先给我送个朋友！宏鑫弟弟也无二话，出门就打开了面包车门，让柱子坐在副驾驶位子上。柱子一指前边：追上前边的那个人！面包车猛一发动，轮胎就地打了几个滚，冒了一阵烟，呼的一声，就追上了君威。柱子二话不说打开车门就把君威拉了上来，君威此时酒劲上来了，便也没有了挣扎的力气，柔顺的让柱子扶着趴在车前边的一块牌子上，柱子怕牌子擱着君威的脸，就把牌子挪了一下，无意间看到牌子上写着两个字：灵车！

      柱子突然觉得脑袋有一点眩晕，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第二天，柱子如实向青哥做了汇报，青哥摇了摇头，没再说话，有几分怅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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