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故乡与他乡
文/李力潮
故乡并不应仅仅局限于足下的那片土地,更应该是一种心境,只要心怀故土,无论身处何地,他乡便可认作故乡。——《故乡与他乡》
我出生于福建省南平市政和县,大概只在老家待了两三年左右就随父母来到了厦门市生活,在童年时期的我觉得厦门跟政和,是两个“大相径庭”的地方,一个是四处都是三轮车,低矮的小平房和农田的乡下,一个是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的大都市,这种强烈的对比,给了当时刚从乡下初来乍到的我一个大大的“见面礼”,这种巨大的新奇感让我逐渐放下戒备,适应了与老家完全不同的生活。
上小学时,厦门刚好处在高速发展的时期,开始大力发展旅游业和第三产业,环岛路的两岸金融中心也准备挂牌投入使用。城市内部变化的很快,道路翻新得宽阔气派,路旁也种植了很多绿树和花卉,高楼大厦比以前更高,更多,基础设施的改造每天都在进行,这些变化让厦门开始有了一个大都市的样子。我这种小市民也无时无刻在感觉这些变化,这种巨大的变化让我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对于所在城市的自豪感和一种奇特的归属感。甚至开始发展的有些“偏离”,以至于生出了一些对于老家的嫌弃失望之情。这种感觉反应在我刚回老家的时候尤为明显,以前公交车坐几个站就能去到大商场买东西,现在连周围连小卖部都没几个,以前可以去电影院看新出的电影,现在整个县城都找不到一个影院。从一个大都市回到乡下小镇,这种变化让还是小学生的我有了巨大的落差,处处的不便,让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适应我之前“熟悉”的生活。在吃饭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一个什么话题引起了家里长辈跟我开了一个小玩笑:“阿喽,你知道你是哪里人吗?”“知道啊,我是厦门人啊”我脱口而出。“哈哈哈哈”长辈们一阵哄堂大笑,让我摸不着头脑。“难道当厦门人不好吗?那里又漂亮又方便,这边乡下啥都没有,一点都不好玩”我心里嘀咕着。后来我的户口也从政和移到了厦门,从那时起,我便“名正言顺”的给自己打上了“厦门人”的标签。
一直到上高中前我都还在心里保留这个“厦门人”的标签,来安慰我的内心。直到上了高中后这个标签才被“撕毁”’。上高中时由于我的成绩问题考到了一个离家40公里的学校,学校位于城市很郊区的地方,路途来往十分不方便,从家到学校要转3趟公交车,这让我不得不选择在校住宿。我仗着小学时独自去过北京,深圳的经历,安慰自己可以脱离父母的关照也能生活的很好,但是事实并不如愿。小学初中时期我接触的人几乎都来自天南海北,像北方的有黑龙江,河南,内蒙古,西部有四川,贵州,近一点的也是省内福州,莆田,龙岩等地同学,几乎很少接触厦门本地的同学,正因为缺少这种经历给我带来了一个很细小但是也很麻烦的问题:方言。厦门本地人对方言(闽南话)有着深厚的感情,上至七十岁老伯,下至十几岁少年,在平常交流中都习惯性的讲方言,这让我作为一个‘“假厦门人”感到了不适应。在刚开始大家不怎么认识的时候,我的一些厦门本地同学就会用闽南话在班级里面找人交流聊天,或者在上课时与老师互动(学校很大一部分老师都是厦门本地人)。互相不熟悉的人在一个比较陌生的环境中,拥有相同特点的人更容易交流到一起去。受中国人特有的家土情怀影响,那些说当地方言的同学很快的熟悉到一起,而我和一小部分并非本地人的同学,在熟悉的过程中显得比较慢,并且由于闽南话作为一种极具地方特色的语言,非当地人几乎很难听懂。这种无形的屏障让我们这些外地人想与那些本地人同学熟悉起来就比较“慢”,虽然同学之间大部分的交流还是以普通话为主,也不会排斥我们这些外地人,但是说相同的方言,相似的口音在日常交流中总会有一些“魔力”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可以不知不觉推开人而不被发现。我的性格比较敏感,这使我第一次明白了自己其实并没真正被这个城市所“接纳”,只是一个寄居于这座城市里的“游人”。之前所建立的对这座城市的归属感和自豪感也很快的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失落甚至有一些不满,我觉得方言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阻碍,让我失去了对这座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的熟悉感,变得有些陌生了起来,厦门的形象在我心中也不再”温柔又善解人意”,却有些冰冷了起来,让我冻了一哆嗦。
我开始有些理解所谓的游子情绪,并非在一个城市生活得不好才会生出归乡的情绪,也可能是生活了许久之后发觉只是将身体寄居于这个地方,而内心仍然无处安放。有人说过:“在路过而不进城的人眼里,城市是一种模样;在困守于城里而不出来的人眼里,她又是另一种模样;人们初次抵达的时候,城市是一种模样,而回首再看的时候,她又是另一种模样。”
高考后,便是紧张的等待成绩,查分数,填报志愿这一老套路了。在自己的兴趣和家里人的建议之下我选择了离开本省,去了四川某财经类学校。在录取通知书到的那天,我的心情很奇怪,像是喜悦,不舍,不安混杂在一起。回到家,放下通知书,坐在窗前呆呆的望着窗外。片刻后拿起手机拍了一张通知书的照片发给我的好朋友,片刻后他发了一个疑惑的表情,附上一段话:”怎么跑这么远?”
我拿起手机,想了一会:“厦门待腻了”发给他。我发完这句话,心里又升起了之前拿通知书的那一种感觉,放下手机,往书桌上瞟了一眼,上面放在高考前同学们送我的一些礼物和寄语,还有一些照片。我拿起那些照片,回忆顿时涌入脑海,高一时在学校的打闹,高二时拼尽全力的运动会,高三时的奋笔疾书,在宿舍时嘻嘻哈哈,还有各种点点滴滴。我沉默地放下照片,拿起手机,打开相册,点开高考前几个好朋友给我录制的视频,他们笑嘻嘻却有些扭捏的说着有些”标准“的祝福,最后用熟悉的闽南话说道:“加油,林北(开玩笑的话)相信你可以的。”说完哈哈大笑。嘴角的微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浮现在我的嘴角。朋友的消息这时刚好发来——“放假了记得回厦门找我,去那边好好玩,下次过去找你。”我放下手机,望向窗外蔚蓝的天空,心底里的那个结早已经化作尘埃,我与当时那个“幼稚的自己”做了和解。终于明白了自己只是讨厌孤独的感觉,不喜欢被冷落,并不是对这个城市,对自己听不懂的方言有偏见。
下楼买东西时,碰到一个老阿嫲摆弄着手机不会操作付钱,我上去帮她解决了问题。“小伙子,你真好,谢谢你啊”她用闽南话向我道谢。“没事没事”,我不知怎么的也用闽南话向她回答道。“诶,你也是会讲啊”老阿嫲语气里有些惊奇。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她,但心里就像午后的阳光一样炽热。
回到家,我打开手机,写下了一段话:在这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我知道了它在我心里的分量不比任何一个地方轻,在家乡有我的亲人,在这里有我的童年,有我的少年,有我的朋友,有我的回忆。我的故乡与他乡,它们不是一定得比个高低胜负,它们在我的人生中是独特的,不可或缺一的部分。
一个是闽南三角的中心,是海上花园,一个是闽北的小县城,它们之间本没有过多的关联,但是因为我的经历,让它们之间有了特殊的联系,我既然在最美好的年纪来到了这座美丽的城市,就应该好好去爱它。
“年深外境犹吾境 日久他乡即故乡”,这句诗出自唐朝诗人黄峭的《黄氏认亲诗》。初读此句时便感受到其悲凉之情,细品其内涵时却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现在,我对这句诗有了新的感受,正如言:人在旅途,何为故乡?我们的祖辈们从他们的故乡来到了他乡,我们在“他乡”长大,这里便成为了我们的故乡,我们从故乡离开前往他乡,我们的后辈们在这里生活,不知不觉中“他乡”也成为了我们后辈的故乡。故乡和人的记忆联系在一起,它可以是孩童的模样也可以是少年,是青年的模样。故乡不是一个冰冷的名词,而是一段让人留念的回忆。故乡是让人看到一件物品,听到一句方言,吃到一口食物,就会想起的地方。哪里有让人心中惦念的东西,哪里便可称为故乡。
我的故乡与他乡,此刻已经不再那么界限分明。我想在我上大学之后,它们都是我心里的家乡,是我一定会想念的地方。从我还是孩童的时候,到现在的大学生,我与“两个故乡”的联系不是慢慢疏远而是以我为中心变得更加紧密。二零二二年九月我会离开,但是在我心里会为我的“两个故乡”留下独特位置,永远,永远。
作者简介:
李力潮,男,2004年7月生,出生于福建省南平市政和县,幼年来到福建省厦门市随父母生活,目前就读于西南财经大学天府学院,学历本科,爱好摄影,读书等,一个普通的男孩,无写作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