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野渔歌
——往事琐忆之一
■文/彭宇文
有古人类学者认为,人类最早起源于大海,从一种类似“鱼”的水生动物演化而来。然后才爬上陆地,躲进深山,慢慢进化为古猿人。
早期人类无疑是以渔猎为生。万古悠悠步入现代,由于环保意识的觉醒,猎,受到越来越多的限制,日见败落;而渔却长盛不衰,且发展成为现代社会的重要产业之一。可见,人与鱼的渊源最为久远悠长。
相传八仙之一的吕洞宾当年路过洞庭湖,歇脚岳阳楼下。他见重修岳阳楼的工匠们生活清苦,便随手抓了一把刨木花撒向湖中。奇迹出现了:只见白花花的鱼儿跳将上岸!于是大饱了工匠们的口福。吕大仙临行时,如此这般向工匠们传授了秘诀;若有歹人依样画葫芦,这鱼儿便会变回刨木花。
儿时听罢这个故事,常坐在湖堤上发呆,有点异想天开。那时我家住国营钱粮湖农场水建三队。南面是福利湾,北边是二门闸,东临白泥滩。水满湖面时,家离洞庭湖仅一堤之隔。夏天,我躺在床上也能听到风浪拍岸之声。
除打鱼专业户外,大多数湖区人也对“鱼”情有独钟。人们把“渔”作为一种养家糊口的辅助来源。
父辈们打鱼的主题是严肃的,而男孩儿乐此不疲则主要是好玩。记得小时候父亲不让我去,我便趁他不注意,悄悄地远远掉在后面,到目的地后才紧跟上队伍。这时父亲也只好作出让步。
洞庭湖理想的打鱼时节主要是春冬两季。春汛初上,正是鱼儿撒子产卵的美妙时机。风平浪静之夜,在波光粼粼的浅水草滩上,只见成千上万的鱼儿迎着月光“哗哗”地高高弹起,飞向半空,然后“啪啪啪”地摔将下来,此起彼伏,蔚为壮观。原来这鱼儿借着一飞一摔的冲击力,将肚内成熟的鱼子挤迫出来,散落在水草之间。
鱼儿撒子之际,大概是过于兴奋,或许是异常庄严,它们竟全然不顾生命危险,也不回避悄然袭来的人类。于是早早埋伏在附近的“敌人”瞅准机会手电齐闪蜂拥而上,举起竹制的大渔罩扑向刚落地没了精气的鱼儿们。在我的记忆里,这是手工捕鱼最省力也最有效率的一种方式。
春去冬来,暴涨了一夏的湖水早已悄然退去。一望无际的芦苇荡随风摇曳,鹅黄色的芦花纷纷扬扬飘向远方。这时节,湖区人一年的农活也忙乎完了。“干塘去哟!”人们互相吆喝着。
这“干塘”非得集体行动,单干的不行。原来湖水退去后,靠近湖边的一些土塘(筑堤起土后留下的)便现出了原形。那些反应迟钝的鱼儿未及跟随湖水逃走,结果便被困在这些浅水塘里,给打鱼人留下了极好机会。
“干塘”显然是一种竭泽而渔的落后方式。开始由有经验的长者细辨水色圈定鱼儿较丰的塘子,然后组织一帮人架上多部人力水车,日夜分班轮流车水。三人一组的车水者唱着节奏明快的渔歌号子,步伐协调地蹬得车轱辘飞转。随着“哗哗”的排水声,塘中水位渐渐下移。鱼儿们似乎开始意识到危险的降临,于是在塘中慌乱地飞漂起来。最后,鱼儿们还是乖乖地聚拢在塘底,任凭欢快的人们捉弄。
一般而言,小孩儿只有围观的份儿。我们没有付出劳动,自然也不能分享胜利果实。不过,我们还是拎着小桶儿,伺机在大人们背后拾些虾兵蟹将。运气好时,也有意外收获。一次,我守候在鱼塘边,尖眼儿早就瞅准了一条大柴鱼。这柴鱼傻乎乎懒洋洋地钻在泥巴里睡大觉,只露出一点点短尾巴。我假装在旁边玩耍,极随意地将小桶“放”在鱼尾巴上。大人们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细节。等他们大功告成,极慷慨地宣布小孩们也可下塘时,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拼了吃奶劲儿将那条企图顽抗的大柴鱼狠狠地扼住。大人们见此情景,虽有点想法,却因有话在先,也不便食言。
还有“闯塘”之举,那一般是欺负外乡人。派出“探子”打听得有外地人在某处“干塘”,起先不动声色。等他们把水排得差不多了,众“闯塘”者便从掩蔽的芦苇丛中一声呼啸冲将出来,举起渔罩像鸭子扑水般涌向鱼塘,一阵乱罩。可怜那些外乡人势单力薄,那里抵挡得住?只是一个劲地苦苦央求,众人哪里听得进去?外乡人见央求无效,只得赶紧下水,能捞回多少算多少。
事后当地人也有所歉疚,将心比心嘛,于是想法子让外乡人有所补偿。如应允他们在当地放牛,打柴草,借农具……并保证“仅此一回,下不为例”——“不打不相识嘛!”
当然,下一次“闯”的也许是另一个不相识的“塘”。



(以上图片来自百度)

若干年前,一位同学在湖中钓起一条大“赶鱼”,重达80多斤。他以每斤40元卖给了一家大酒店,收入3200余元,创下当地一项记录。(钓友 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