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刀儿匠”何老幺
文|江维
在我们小城,一般把开案桌店卖猪肉的叫屠户,或者叫刀儿匠。叫屠户呢,让人想起二战恶魔希特勒,听起来不舒服。叫刀儿匠呢,稍有些刺耳,但比叫屠户雅一点。所以,刀儿匠成了开案桌卖猪的雅称。
在向荣街菜市场,有十多家开案桌卖猪肉的刀儿匠,何老幺是其中一个。何老幺案桌店,在菜市场门口,当属第一家。
何老幺,大名何礼,住在向荣街东山寺旁边,排行老幺。所以,街坊邻居不叫他何礼,一般叫他何老幺。
何老幺原先不是干刀儿匠这个活儿的,那个家伙在小城一个局机关上班,还是一名以工代干的小干部。那些年,上头政策放宽,全民下海做生意,何老幺按捺不住,辞去公职,下海做生意。那时,何老幺仗着年青,脑壳好使,在生意场上如鱼得水,大显身手,可以说见啥卖啥,无所顾忌,就是皇帝爷的马,他都敢牵去卖。不料,何老幺在折腾中遇上高人,中了别个圈套翻了船。把自己整来笼起,判刑入狱,吃了几年不出钱的伙食。何老幺刑满释放后,没有正当职业,在社会上四处飘泊,他先后打过小工,卖过水果,当过保安,干一行伤一行,没有一行干到底,整得非常恼火。后来,何老幺认识刘刀儿匠的女儿小翠,一见钟情,娶小翠那个婆娘,好歹总算有个安身的地儿。小翠那个婆娘四十来岁,五官长得周正,身材苗条,有几分姿色,小乖小乖的,横看竖看都很养眼。但是,小翠那个婆娘命恶,前后嫁了三次,都把男人克死了。拿坊间话说,小翠就是个煞星,天生是克夫命的主儿。旁人劝他说,嗨嗨嗨,何老幺!你就不怕那个婆娘把你克掉了?何老幺笑笑说,怕啥呢?吃酒不吃菜各人心头爱,我喜欢小翠,小翠很有女人味道,能娶上小翠,就是克死了也值得!
何老幺娶了小翠不久,刘刀儿匠得了一场重病,双脚一蹬,呜呼哀哉了。何老幺捡个现存,接下老丈人在菜市场开的案桌,当起刀儿匠来。何老幺以前吃过几年牢狱伙食,长了记性,知道在这个社会上混,哪些事应该干,哪些事不应该干。同时,他还明白,要想过幸福日子,绝对不能胡骚乱整,要老实做人、老实做事。
在菜市场卖肉,何老幺给自己铁定了二条规定:一、坚决不卖灌水猪肉,二、坚决不卖饲料猪肉。
何老幺卖的猪肉,是大山上不喂饲料、专门喂粮食、敞放的跑山猪,资格的生态猪肉。这种猪肉,做回锅肉、红烧肉、酱肉丝、芽菜扣肉、东坡肘子、青蒿肘子,有一种天然的味道,香喷喷的,很是馋人、很好吃。当然,这种跑山猪肉的价格,比其它案桌上猪肉的价格贵,几乎贵一倍。尽管如此,何老幺的生意从来没有冷落过,一直都很火爆。
每天,何老幺案桌上卖的跑山猪肉,只卖两头,卖完就收摊。何老幺知道,但凡肉类禽类蔬菜之类的进口货,绝对不能掺半点假,如果掺假,无疑图财害命。
小城人要吃何老幺卖的跑山猪肉,必须先给他打招呼预定,否则就吃不上。城都地界上,有好些吃家,远天远地开车跑到向荣街菜市场来,专门买他的猪肉,十斤、二十斤,从来不问价,买起就走。
何老幺卖的跑山猪肉,一般不到中午就卖完了。
吃过午饭,何老幺也顾不上休息,开上皮卡车,往鸡冠山镇的大山里跑。
何老幺顶着骄阳,上山梁、钻山沟,吃了不少苦头,专门寻找那些散居在大山上的山民,收购他们喂养的跑山猪。何老幺与山民打交道,知道他们憨厚老实,没有更多的心机子,耍不来花招,而且日子也过得不容易。因此,何老幺从不在价钱上啰嗦,山民说多少他给多少,有时还要上浮一点。山民遇上过生意人,但是很少遇上像何老幺这么干脆爽快的生意人,何老幺简直是他们的财神。
何老幺收购十多头跑山猪,把钱一五一十付给山民,山民帮忙把猪吆上皮卡车,关在铁笼子里。何老幺随手甩一包玉溪烟给山民,跳上皮卡车,打燃火,轰上油门,一溜烟开车回家了。何老幺把跑山猪拉回来后,不马上宰杀,第二天凌晨,才开始宰杀。
何老幺在宰杀跑山猪前,先给猪灌一些酒,使其昏昏沉沉,再用电棍电击,让其毫无知觉。这个时候,何老幺才提刀宰杀。何老幺常说,猪虽然天生供人食用,但毕竟是一条生命,如果活生生的提刀宰杀,确确实实有点残忍。
何老幺把跑山猪宰杀后,分别把猪头、猪蹄、肠子肚子、肝腰心肺,装在几只塑料盆里,搁在皮卡车上。再把分成片子的猪肉甩在车上,拉到向荣街菜市场。
一般情况下,猪头、脚蹄、猪下水,都有固定买家,他们拿去现卤现卖。那帮家伙早就在菜市场等候,何老幺开的皮卡车一到,还来不及把停稳,他们一涌而上,很快就把猪下水拿走了。
何老幺打发走第一批买主,松一口大气。稍时,他不慌不忙地打开店铺,摆开案桌,立起木架子。然后,何老幺烧一壶开水,用青花盖碗,泡一碗香气四溢的飘雪,搬把椅子,搁在木架下,坐在上面,点一支软中烟,一边品茶,一边抽烟。
何老幺把茶水喝足了,烟瘾过足了,从竹椅上站起身来,伸个懒腰,在皮卡车上拿过一张围裙,穿在身上,就开始干活了。
何老幺把跑山猪肉片子搁在案桌上,取过一把亮晃晃的尖刀,在磨刀石上霍霍地磨几下,先把排骨剔下来,挂在架子上;再把板油撕下来,挂在架子上;接着,把坐蹬儿、正肋条、五花、夹缝、槽头,分别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每块大概二、三斤,一并挂在架子上。
何老幺每天都是这样干的,就是天上下刀子也没有间断过。
几年下来,何老幺专门卖跑山猪肉,挣了好几十万。小翠那个婆娘非但没有克何老幺,反而为他生了一儿一女。何老幺一家四口,生活无忧,其乐融融,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何老幺兜里有了票子,腰杆也硬了,说话也大块了。他常在人面前说,人啊!一辈子想啥子?满打满算只有两万多天,眨眨眼睛就过去,所以,千万不要刻薄自己、亏待自己,该吃的吃,该耍的耍,衣服要穿好的,酒要吃好的,烟要抽好的,明说我抽烟,除了软中,其它牌子的烟,我坚决不抽,焦油含量高,味重,呛人,软中虽然贵,但烟丝柔和,味道好,而且拿得出手,打得起台面,不丢身份。
有段时间,何老幺的案桌没有开了,小城人有些疑惑,问他,何老板,咋的呢?钱挣足了,不做生意了?
何老幺笑说,专门喂粮食的跑山猪,被你们这些好吃嘴,统统吃干净了,还卖啥子呢?卖个铲铲!
何老幺那个家伙说这种话,究竟是真还是假,只有天晓得。

作者简介:
江维,男,汉族,四川崇州人。下过乡,当过兵,原在四川省税务干部学校任职,现已退休。
《世界文学》优秀签约作家,中国微型小说协会会员,中国文学艺术家协会会员,成都市作家协会会员。
从1980年开始创作至今,先后在全国数十家报刊杂志,发表中篇小说、短篇小说、小小说等百余万字,获得各类奖项二十多个。其中,出版发行《窗外有月亮》、《竹林茶园》两部中短篇小说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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