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那棵石榴树
李 皓

南屋两大间,西屋一大间,北屋四大间,还有东屋及其配套设施。灰砖白墙黛瓦,昔日颓废的院落,如今已按照旧有格局修葺一新。面北的大门敞开着,络绎不绝的客人,不断地出出进进……在吴老逝世41周年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人们正在以拜谒吴老故居这种独特的方式,缅怀和纪念这位当年从这个院落走出去的、已经去世41载的散文大家吴伯箫。
时逢初秋时节,院中四间北屋前的那棵有着多个分枝的石榴树,浓绿的枝叶间正挂满硕果。尽管颜色十分鲜艳好看,但那其中的石榴籽,到底是甜是酸还是涩?目前尚无人知道,因为这棵石榴树,是在吴老故居全面修缮之后重新补栽的。
当年吴伯箫在这个院落出生时,北屋门旁就有着这样一棵石榴树。每年的初秋,都是如现今这棵石榴树这般枝繁果硕。据说,那棵石榴树所结的石榴,味道是酸甜参半的。它陪伴了吴伯箫童年的成长,吴伯箫也年年秋天都能品尝到它果实的滋味。起初的感觉总是甜多于酸。可自打八岁那年,因为逃学被父亲在石榴树下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之后,再吃这棵树上结的石榴时,吴伯箫就明显地感觉到石榴籽的酸大于甜了。教训终生记取,被父亲体罚过的吴伯箫,自那以后不仅没再逃过学,相反却以数倍的努力孜孜以求,终于学有所成,考上了曲阜师范,考上了北京师范大学。
在外求学的日子里,老家那棵石榴树上结的石榴,自然是无法年年品尝了。可味道深埋入心,让他学习余暇每每反复回味。
最要命的是那年冬天,已在曲阜师范接受过进步思想熏陶、一腔热血想考入大学深造的吴伯箫,被父亲诓骗回家与一陌生女子成亲。誓死不从,那天晚上,吴伯箫忍受着寒冷,在院中的石榴树下苦苦跪求了父亲一夜,父亲还是坚守初衷。无奈,吴伯箫只好出走,他以逃避的形式宣泄着自己对于封建包办婚姻的反叛。自此,吴伯箫很难再见老家院中的那棵石榴树,更不用说品尝那棵石榴树上的石榴滋味了。每每回忆起来,身在他乡的吴伯箫,从舌尖到内心,所能感受到的,就只有那棵石榴树上所结石榴的酸楚了。
而对于那个留守吴家一辈子、侍奉公婆到终老的弱女子,这棵石榴树上结的石榴,滋味一直是酸涩中带着苦楚的。
好在吴伯箫的婚姻结局是幸福的。大学毕业前在青岛实习期间,他结识了现代知识女性郭静君,从相识、相知到相爱,最终拜倒在了郭静君的“石榴裙下”,成就了一桩“才子配佳人”的美满姻缘。
夫唱妇随、生儿育女的岁月里,吴伯箫每每念及家乡,念及老家院中的那棵石榴树。然而,战乱频仍,公务缠身,且离家越来越远,吴伯箫每每无奈地感叹“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想回却不能回,每每总这般挂记着,每每又总这般无奈着。及至真发狠要回老家看看时,不想吴老的身体已病入膏肓了,老家他小时候生活过的那个院落,也早已物是人非破败不堪了。院中的那棵石榴树,是自生自灭了,还是被人移走了,没有几个人能说清楚。
吴老伯箫是带着遗憾走的。遗憾中他只能无奈地嘱托家人“把骨灰撒向泰山,借机会子女可朝东岳,登玉皇顶,看日出,眺望都没有到过的父祖的故乡”。
而今,经过社会各界热心人士的不断奔走呼号,吴老故居终于在周边高楼林立的局面中被完整地保存下来了,并且还按照旧有的格局修缮一新。每年3月13日的吴老诞辰纪念日,以及8月10日的吴老逝世纪念日,故乡人都会隆重举办各种纪念活动,借以缅怀这位享誉国内外的散文大家、教音家。
北屋展室内,解说员正在绘声绘色抑扬顿挫地讲解着吴老伯箫的一生。大家听得认真,看得仔细,还不住地频频点头。走出展室,人们则俩一伙仨一簇地纷纷在石榴树下合影。
吴老啊,魂归泰山,不知您听到老家院里的谈笑声了不?不知您看到故乡街头的热闹与繁华了吗?如今院中的这棵石榴树,虽不是当年陪伴过您的那棵了,但它依旧可以成为您的念想您的寄托啊!您或许还在挂记着它的味道吧?是甜,是酸,还是酸中带甜?待到成熟之日,我们一定先行摘了呈于您的灵前,因为从这里走出去的您,肯定比我们这些后生更懂得生活的滋味,更有发言权!
( 2023.8.15匆草于阳光花苑)

作者简介:
李皓,笔名浩泉、泉歌,中共党员,高级编辑,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济南市作家协会理事、济南市吴伯箫研究会副会长、济南市莱芜区散文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著有《浩泉如歌》《山涧泉韵》《汶源泉歌》《心泉流溪》《冰骨泉心》等6部个人诗文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