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母子“龙虎斗”
作者/陈铭
多年母子“龙虎斗”。
这是我母亲的一句“名言”。
母亲属虎，我属龙。从我出生时，似乎就埋下了我们母子间“龙虎相争”的种子。
母亲出生在20世纪30年代末期，7岁时外婆去世，8岁时被人领养。
母亲被抱养后，没有上过学。可她总要趴在庄上一所学堂的窗户外，看先生一笔一划书写板字，听学生一口一声朗朗诵文。她觉得写字诵文甚有趣又好玩，分外羡慕小伙伴们。学堂一散学，总有伙伴让她唱歌，伙伴们也喜爱听她唱歌。她便提出，她先唱歌，再让伙伴教她写字诵文。
恰逢那时候，庄上驻扎了一支新四军，团司令部就设在外公家。队伍上的人，瞅她天生活泼，天天围着队伍，又喜爱看戏唱歌，都说她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于是，既有人教她写字，送她书本，又有人教她唱歌学戏。她每天都有快乐。很快，她成为儿童团最活跃的人。
母亲认字越来越多，陆续做过扫盲先生，乡村干部，母亲唱戏很出名。
母亲是父亲的填房，也是大哥大姐的晚妈妈。母亲当年嫁给父亲，猜想她因为父亲14岁参加新四军，回乡后当了医生，且个头高又英俊。所以，她头次相亲便已生了情动了心。
母亲说，头次见到穿着花衣裙的大姐，总是甜着嘴不停地喊她“阿姨”，又一直在她身旁绕来绕去，像一只小蝴蝶飞来飞去，她便打心底里喜欢上了才7岁的大姐。而小两岁的大哥头句话硬生生地，说，我认得你，你是唱戏的，我看过你唱戏。那时大哥口齿不清，瞪着眼说话还结巴的样子，母亲一直记得。她暗自想，这小伙以后不好带。谁想，以后母亲常说，大哥最让她得志了。
我是母亲的头胎小伙。记事时，没听见母亲骂过一句大哥大姐。而我却从不缺少责骂和体罚，今天刚被骂，明天兴许又被打。可我也是执拗得很，从不怕骂也不怕打。哪怕兄弟姐妹之间闹次不愉快，我都会坚持自己的理解和看法，据理力争，分出谁是谁非。但又觉得无缘无故地被骂被打，即使委屈地流着泪水，也要顶回嘴，认为母亲不讲理，我非得说个理，这谁对谁错，不一定都是我的错。
到了初二，我转学到公社中学后，终于与母亲少有“龙虎斗”。
二姐春华长得十分俊秀，人很漂亮，手又灵巧。她7岁时就上三年级，8岁时辍学在家，母亲便让她带侄女。成了半个劳力后，便天天上场下田劳动。二姐10岁时订了娃娃亲，以后却并不满意。
后来，二姐学了缝纫。接着妹妹又辍学在家带侄女侄子，还得洗衣烧饭做家务，更要伺候病中的奶奶。这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母亲真的一时不好“念”。所以，二姐与母亲平常“两虎相争”也见惯不怪。有时母亲与二姐或与我争执时，或二姐和我与妹妹（属猴）争吵时，母亲便会说道，这家里不是虎就是龙与猴的，属相较真呢。
也就在二姐去世这年底，我参了军。临别前，母亲说，这家里一下子少了一只“虎”，又少了一条“龙”，她以后就像只“孤虎”了。这时，我仿佛突然长大了，也能懂得母亲的心情，却也避开了话题。
我上军校时，母亲与她好姐妹联手做了桩儿女亲家。但几年后谈婚论嫁时，因故未成。母亲说，她这辈子为人家说成了无数的美满婚姻，却没想到最得意的一作——为自己的儿子说亲，最后反倒没成功。后来母亲说，我的事，她做不了主。我说，恐怕又犯了母子间的“龙虎斗”吧。母亲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从此，母亲不再说媒。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