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海,男,生于1958年6月,毕业于四川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在成都市建筑技术学院、四川函授大学教书;曾在四川日报社当过记者、编辑。著有小说《北川之恋》、《追杀》、《天才大厨》等。
三个月后,稻花香饭店和娱乐公司的电影院、网吧同时开张,陈梦溪把在北京的朋友都请来了。郑老、许老以及秘书在二楼坐了一个包间,王部长和李军长他们后勤部来了五十多个人,坐了五个包间,陈梦溪和薄堇他们在北京的同学占了一个包间,北京汇鑫投资公司的周总也来了,北京丰泽园的高宇龙师傅也来了,陈梦溪父亲和四川饭店的张琪深、经理,还来了几个厨师,戴学文也带了三个厨师过来,北京饭店的汤杰新也来了,共有八桌。二楼王部长和郑老他们的警卫就有十多个,在过道和楼梯口站岗,显得很森严。
王部长见停车场有几辆特殊牌号的车和在饭店执勤的警卫,问陈梦溪:“今天是不是来得有大首长?”
“红墙里的郑老和许老。”
“那你不给我介绍介绍?”
“我与二老不熟,我父亲原来是他们的厨师,与他们熟悉。”陈梦溪说,“这样,我叫我父亲给你介绍,怎么样?”
“那好。”
陈梦溪把父亲叫出来,让他带王部长去见郑老许老。推开郑老他们包间大门,陈蒿苇笑着给郑老许老说:“郑老许老,今天你们要多喝点哦。”
“陈师傅今天来陪我们,坐这儿。”郑老让出一个座位。
“好,我今天陪二老。”陈蒿苇说,“我给二老介绍一下,这位是大军区后勤部的王部长。”
“鄙人王啸军,来,我给二老敬一杯酒。”王部长给二老各斟上一杯酒,“祝二老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谢谢。”郑老招呼道,“来来来,王部长坐这儿。”
秘书赶快让出一个位子来,王部长就坐在陈蒿苇旁边。
“小王是什么时候参加革命的啊?”郑老问。
“四八年参军。”
“在那个部队啊?”
“在四野。”
“哦。现在工作还好吧?”
“还好。”
“我们军队就靠你们这些中青年干部了。”
“我们需要老革命掌舵啊。”王部长说。
“江山代有才人出,后浪推前浪啊。”郑老说,“来来,吃菜。”
“陈师傅,今天是你儿子饭店开张,你不把你的儿子给我们介绍一下吗?”许老问道。
“我去把他叫来。”陈蒿苇出去一会儿就把陈梦溪带入包间,“郑老许老,这是我儿子陈梦溪。”
“陈师傅,你有个京大毕业又这么能干的儿子,福气啊。”郑老夸奖道。
“全靠郑老许老的支持啊。”
“我们老头子已不中用了。”郑老对陈梦溪说,“今天的菜我们很满意,特别是几个传统川菜与你父亲做的味道不相上下,牛头方烧得好。”
“我很喜欢这次鱼香虾排的味道,绝。”
“今天这个扣肉很独特哦。”
“干锅牛瘪又香又独特。”
“今天你们这桌菜都是我亲自做的,除了扣肉和毛血旺,如有不妥之处,请提出,我好改进。”陈梦溪谦虚地说道。
“小陈师傅很会说话嘛。”郑老说,“我更喜欢你做的怪味鸡。”
说起这道怪味鸡还有个故事。陈梦溪那年听说乐山有一家做怪味鸡的餐馆,远近闻名,吃怪味鸡要排队。于是到乐山去找到这家做怪味鸡的餐馆,叫嘉州怪味鸡。他在乐山呆了三天,天天去吃怪味鸡,但他还是没有悟出这道菜的做法,因为别人在鸡里放有一种秘制调料,秘密就在这个调料之中。回到成都,他反复做了几次都没有别人的特别好吃的怪味。他问父亲,父亲说每家餐馆都有自己的绝招,这家怪味鸡的绝招就在秘制调料中,说不定这个秘制调料是别人祖传下来的,当然不会轻易传给外人。有没有办法把秘制调料的成分破解出来?我给你想个办法,你再到乐山去一趟,买一份怪味鸡回来,我托食品研究所的朋友,在他们实验室帮你把怪味鸡的调料组成分析出来。陈梦溪果然又到乐山去买了一份怪味鸡,经化验分析,这道怪味鸡除了其他厨师都知道的原料外,它主要添加了三种中草药,所以味道特别。陈梦溪加入三种中草药之后,果然嘉州怪味鸡的味道立马就出来了。后来,又通过他与父亲的小小改良,这道怪味鸡就更加霸道了。
“郑老说的是,怪味鸡的味道真的太绝了。”王部长说。
“今天我最喜欢的就是香辣小牛肉,小陈师傅,这道菜比你父亲做得好。”许老夸道。
“还需要努力。”陈梦溪说。
“陈师傅,你打算是呆在北京呢还是回四川?”许老问陈蒿苇。
“我这儿子非要我帮他,无奈,我只有在北京呆一段时间,帮帮他,等他们饭店上路了,我还得回四川去陪老婆。”
“既然在北京,你要常来看我们哦。”郑老说。
“那是那是。”
晚上回到住处,薄堇给陈梦溪把洗脚水打好,放在他面前:“今天你太累,先洗一下脚。”
今天在宴席上,昌澍宣布他与小张下个月结婚,这对薄堇刺激很大。自从与陈梦溪住在一起,与他经营稻花香饭店和投资公司,她就想恢复他们的恋爱关系,陈梦溪一直没有开口,而她一个女生更不好意思先提出来。
陈梦溪坐在沙发上开始烫脚。他说:“昌澍结婚我很高兴,他应该有个稳定的家和职业。”
薄堇紧挨着陈梦溪坐进沙发里,她深情地望着陈梦溪:“那你什么时候结婚?”
“那就要看对方的意思了。”
“梦溪,”薄堇满含温情。
陈梦溪把她揽入怀中,这是他们住在一起的第一次拥抱,这预示着他们正式恢复中断四年的恋爱关系,也表达了陈梦溪对薄堇当小三的原谅。
“薄堇,这么多年来我心里始终放不下你。”
“我也是。”
“那我们重新开始吧。”陈梦溪抱紧薄堇,他们吻在了一起。
从这天开始,他们住在一起了。
稻花香饭店开张一个星期,上座率只有百分之三十五,完全没有达到预期效果。陈梦溪一点都不着急,因为快捷酒店和投资公司都很赚钱,饭店就是亏损几年他都不怕。任春艳很自信,她看过稻花香饭店的可行性报告,她预测最多一个月饭店的生意就可以达到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上座率,就只有陈梦溪父亲担心得睡不着觉。就在此时,王部长把他们军区承办的一次工作会议用餐介绍到稻花香饭店,共有三百多人就餐,共三十二桌,饭店承担午餐和晚餐,午餐标准每桌六荤四素一汤,晚餐四荤六素一汤,共十天。这样算来,饭店上座率就达到了百分之六十,但一个饭店要靠朋友长期撑起来那是不现实的,只能靠自身的内功。就在会议用餐的第三天,饭店的上客率突然发生了变化,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二。又过了两天,出现了排队现象。任春艳和陈梦溪还是很清醒,他们知道如果把部队的三百多人除开,实际上桌率也就只有百分之六十五,不容乐观。十天后,部队会议用餐结束,但饭店的生意依然向好,上桌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五,此时任春艳才算松了一口气。一周过后,饭店中午和晚上进餐都要排队,而且星期六、星期天和节假日的包席已预约到了三个月之后,由此宣布稻花香饭店获得了巨大成功。在这个地区方圆五公里,稻花香饭店的名气飙升。陈梦溪和任春艳他们一致认为,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菜品的改良和创新,以及饭店管理的提高。
一天上午十一点过,一群黑社会涌进饭店,共有二十多人,为首的是这个区域的黑社会头目,叫水娃,他们进饭店就要叫老板谈话。
陈梦溪看外表也知道他们的来头,好整以暇地问道:“你们有何贵干?”
那天在蜀香饭馆被打的二哥对水娃悄语道:“他就是那天在蜀香饭馆打兄弟们的那个家伙。”
“以前的事就不要计较了。”水娃说,“老板,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
“我们是清衣帮,他是我们老大水哥。”二哥恶狠狠地说。
“水哥找我们有什么事?”
“也没多大的事。在我们地盘上做生意都要缴纳保护费难道你不知道吗?”水娃说。
“不知道。”
“那我就正式通知你,每月一号缴纳保护费五万。我们虽然是黑社会,但我们也讲道义。根据你们饭店的营业收入,收你们五万是很合理的。”
“如果我们不交呢?”
“那我们就只有叫你关门!”
“那试试看!”陈梦溪瞪着水娃说。
“兄弟们,今天我们就在这儿吃午饭。”水娃招呼道。
二十多个黑社会的马上各占一张饭桌,见有顾客进来就把别人轰出去。
陈梦溪回到办公室,叫来王部长的三女儿王荇,让她赶快去把这里的情况通知王部长。王荇打的走了。
没过半个时辰,王部长带来两卡车士兵,立即把饭店包围起来。
王部长与特务连的郝连长和几个士兵进到饭店大厅,水娃已面有惧色。郝连长过去抓住水娃的衣领就是重重的两耳光,二哥与水娃另一个手下想上来帮忙,刚迈上两步就被郝连长一脚踹在腰间,另一个踹在胸上,两个重重地摔在地上滑出5米开外,呻吟着爬不起来,大概肋骨被踹断了两根。这时上来几个士兵,在两个人身上搜出两把匕首。郝连长一脚踢在水娃的膝盖上,吼道:“跪下!”水娃跪在地上。郝连长在其身上搜出一把管制刀具和一把火药枪。
王部长说:“你们收保护费收到我头上来了?胆子不小嘛。”
“首长,我们不知道这个饭店是你们兵哥哥开的。”水娃低三下气地说。
“不知道你就敢乱来?”
“不敢了不敢了。”
“在这个区域,如果你再拿给我看见,我就要叫你变成残废!”王部长一脚踢在水娃的腰部,“滚!”
水娃与他手下狼狈地退出了饭店。
“小陈师傅,这伙黑帮再也不敢来了,你们放心做生意就是。”王部长说。
“谢谢王部长。”
“谢什么谢,我们走了。”
“喝两口水再走啊。”
“不喝了,现在正是上客的时间,你们忙,我改日再来。”
“好,我就不送了。”
王部长带着几十个士兵回营房去了。
陈梦溪、薄堇、昌澍商量成立了稻花香集团公司,把稻花香饭店、稻花香投资公司和快捷酒店纳入集团之下。陈梦溪占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薄堇和昌澍各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陈梦溪提议,他拿出百分之四的股份,薄堇和昌澍各拿出百分之三的股份,给王部长,大家一致同意。这百分之十的股份就划在王部长的三女儿王荇名下。
昌澍在公司借了三百万,买房买车,用于结婚,陈梦溪和薄堇都很支持。昌澍和小张结婚,稻花香饭店给他们办了六十桌,他父母、姐姐、妹妹和上海的亲戚朋友同学都到北京来庆贺。婚后,他们到泰国去旅游了一圈。
昌澍结婚过后,薄堇就叫陈梦溪买房,准备在年底结婚,陈梦溪答应了。因为陈梦溪父亲极力主张他们早点儿结婚。
北京特级厨师评定在北京饭店举行。陈梦溪和刘洪毅代表稻花香饭店去参加评定,因为陈蒿苇和焦松华都已是特级厨师。北京饭店主厨汤杰新看好陈梦溪。这次特级厨师的评定不分菜系,做三道菜,两道规定菜,一道自选菜。第一道规定菜是炒肉丝,这是一道最基础、最简单、再普通不过的低档菜,但要把它炒得香气袭人,润而不腻,鲜嫩不柴,金丝玉线,色香味形兼备,这要考厨师的刀工、选料、火候、佐料的应用等技巧,实际上这是一道很难做好的菜。陈梦溪在选料时用的是肥瘦二八开的比例,所用油为动物油,在掌握火候和下料时间上的精准,使这道菜卓尔超群,自然获得第一名。而刘洪毅这道菜却排在了78名。第二道规定菜是烧鱼翅,各大菜系都善于做的一道高档菜。陈梦溪曾对鲁菜、淮扬菜、粤菜中烧鱼翅做过研究,与川菜烧鱼翅进行比较,取其长避其短,所以他对这道菜有自己独特的做法,而且他多次在重要宴会上做这道菜。菜做出来后,评委给了很高的分,排在第二名。最后一道菜是自选菜,陈梦溪做了他的拿手菜鱼香茄子,虽然这是一道素菜,但没有人能做到像陈梦溪这样高的水平。这道菜他经过千锤百炼,最先从交大一餐馆偷出菜谱,又经过成都市饮食公司大厨的点拨,反复试验,才有今天这道菜。当这道菜摆在评委面前时,大家感到惊叹,飘香四溢,红亮色鲜,甜酸适宜,鱼香味浓郁,色香味形俱佳,评委给了最高分,获得第一名。陈梦溪如愿拿到了特级厨师称号。刘洪毅连二级厨师都没有评上,由此他更感激陈董给他二十万年薪。
经过这次特级厨师的评定,北京饭店的汤师傅更欣赏陈梦溪了,他开始给陈梦溪稻花香饭店介绍外宾。这天汤师傅给陈梦溪打电话,说北京饭店这几天外宾已安排满,明天给他们稻花香饭店安排一桌泰国外宾,具体资料马上叫人送来。这次泰宾共十二人,饮食习惯是喜食辣椒、姜葱蒜,好海鲜和生食蔬菜,忌食牛肉,不喜欢食红烧菜肴。陈梦溪和他父亲、焦师傅拟定了一份菜单:
凉菜:椒麻鸡 腊肉香肠拼盘 樟茶鸭 怪味扇贝 蛰皮拌虾仁 麻辣酥鱼 橄榄油蔬菜沙拉 四川泡菜
热菜:香辣蟹 葱蒜椒脆皮肠 尖椒辣子兔 麻辣海鲜蛙 扣肉 麻婆豆腐 清蒸鳗鱼 宫保鸡丁 开水白菜 鱼香茄子
小吃:冰糖醪糟 四川豆花 赖汤圆 龙抄手
当天送泰宾过来有七八辆红旗轿车,警备森严,结果是泰国总理他信。泰宾由国务院一领导和外交部一领导陪同,进入豪华包间。这次菜品从凉菜到热菜都十分精美,麻婆豆腐、宫保鸡丁、鱼香茄子、开水白菜都是陈梦溪的拿手绝活,而清蒸鳗鱼、麻辣海鲜蛙、葱蒜椒脆皮肠、怪味扇贝是他父亲的绝活,香辣蟹、尖椒辣子兔、蛰皮拌虾仁、麻辣酥鱼是焦师傅的拿手,扣肉则是刘师傅的绝活了。每一道菜堪称经典。泰宾对这一桌菜赞叹不已,说中华文化中的美食博大精深,回味无穷。这些菜太符合泰宾的口味,麻辣鲜香,清淡适宜,每道菜都像是在告诉食客一个故事,悠长深远,同时又征服了每个食客的味蕾,让人久久不能忘怀。泰宾要求见主厨,秘书立即把陈梦溪、他父亲和焦师傅叫出来,他信与他们一一握手,用英语说道:“我今天特别对清蒸鳗鱼情有独钟。”
陈梦溪用英语问道:“为什么?”
“好多年前,我在四川饭店吃过这道菜,味道格外地鲜美,让我记忆犹新。今天又尝到这道菜,像遇到了老朋友,格外亲切。”他信问道,“这道菜不知是哪位师傅做的?”
“这是我父亲做的。”陈梦溪把父亲陈蒿苇介绍给他信。
他信握着陈蒿苇的手激动地用中文说:“陈师傅,我想起来了,当年这道清蒸鳗鱼就是你做的,我和你还照了一张相。”
“我想起来了,当时你们泰国代表团一行十多个人到四川饭店用餐。”陈蒿苇回忆道,“我做了清蒸鳗鱼这道菜。”
陈梦溪给泰宾说道:“清蒸鳗鱼这道菜还有一个故事。”
他信很感兴趣:“讲来听听。”
“这道菜是我们川菜大师罗国荣创制的名菜。1941年,罗国荣大师在重庆专门给蒋介石做菜,蒋介石最喜欢吃罗师傅做的清蒸鳗鱼,鳗鱼都是从广州空运到重庆。有一次,罗师傅有事出去了,于是就换了一个师傅做,蒋介石却不知道。当蒋介石尝了这道菜后,立即叫来侍卫,说这道菜不是罗师傅做的,叫罗师傅重新来做,别浪费我的鳗鱼。于是赶快又把罗师傅叫回来,给蒋介石重新做了一道清蒸鳗鱼。这道菜国民党很多高级官员都吃过,评价很高。我爷爷当时在罗国荣大师手下当学徒,学会了这道菜。后来我爷爷又传给了我父亲,这道菜就这样传了下来。”
他信感慨不已:“川菜真是一部精彩的历史!”
陈梦溪无意之间看见了他在美国读大学时的女友杜婷的父亲杜育隆,他就是这次外交部派来陪同泰宾的领导。有一次在杜婷家见过他父亲一面。陈梦溪上前主动招呼道:“杜伯伯,你好。”
“梦溪,这家饭店是你开的?”杜育隆问道。
“是我们几个同学合资开的。”
“做得很好。菜很不错,装修服务都是一流的。祝贺你。”
“谢谢。”陈梦溪问,“杜婷还好吗?”
“还好,去年刚结婚。”
“向她祝贺。如有空请她和丈夫一起来用餐。”
“好,我一定转达给她。”
经过这次外宾的接待,稻花香饭店一炮打响,四川饭店和北京饭店在接待不过来的时候,常常把外宾推介给稻花香饭店,这使稻花香饭店声名鹊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