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把人刮乱
铁裕
我睡到大半夜,听到呜呜的声音在吼叫着。就像妇人悲哀、伤感的哭泣,有些凄凉,有些忧伤。
是哪家不懂事的两口子,又在为什么事在深更半夜吵了起来?我从木窗里探出头来,外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只见在河埂上的那几棵柳树,像村里的几个泼妇,在披头散发的扭着腰肢,对骂着。骂得那样激烈,那样疯狂:
你这个混蛋,就像一个屎壳郎;
你这个骚货,就像一个疯婆娘;
你这个畜牲,就是一个王八蛋;
你这个蠢货,就是一个烂流氓。
瓦房上的一些落叶在翻飞着,沙沙作响。原来是风,怎么在半夜里刮得这般阴森、凄凉?
八仙营这个古老的村落,在几百年的时光里,经过多少场风,我不知道。但村口那几间老板壁房和那棵村树肯定记得。只是它们一味的坐着怀旧,一味地站着沉思,不肯向我这个晚辈说出它的沧桑。
我看到村落里的麦草被风一捆一捆的提起,有的扔到房顶上,有的夹在树杈里;有的丢在河水中,有的随着风在天空飞舞;有的茫然地寻觅着,找个落脚之处;有的被使劲的提起,然后又抛到了大路上。
那狼籍的模样,仿佛正经历了一场空前的浩劫。而那些被吹走的东西,仿佛在逃荒。
侵袭村落的风,大多是从一个山垭来的,那是北面;有从原野流窜而来的,那是南面;还有从山脚下偷渡而来的,那是东面。总之,这些风不像是正人君子,偷偷摸摸,慌慌张张。
如果先刮北风,再刮南风,那倒也没啥。最怕的,就是刮乱风,像军阀一样混战,杀得昏天地黑,乌烟瘴气,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一棵树,往往容易被这种乱风连根拔起,或是折断;一个人,往往容易在这乱风中随风而去,或是迷失了方向。
风在四季里,演绎着不同的角色;
在有些时候,显示出了它的粗犷与豪放;
而在天阴时,它又暴露出其蛮野暴虐与张扬;
若是在夜里,风总是呜呜咽咽的在房上或田地里清唱。
我还年轻,不像村里的那些老人们,早已半截入土。我的根基还扎得不深,因而常被风刮得迷失了方向。
有一次,乱风一吹来,田野里的人被刮得像野草一样东倒西歪。我呢,不顾一切的向前奔跑着,谁知竟跑到了另一个村庄。
风吹千古,无痕无迹;
风吹稻田,掀起一层层碧波荡漾;
风吹村落,却带来了无数的情思和妙龄女郎;
风吹山野,那风在悲壮的吼叫声中显得有些潇潇凄凉。
有一次刮起大风,只见天空灰濛濛的,飞舞着许多东西。我倚着树静静地看着,只见落下的有黄梨的树叶,有废旧的报纸;有带红的卫生纸,有美女的画像;有一些小广告,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物品。这些东西不是这个村落的,是从一个叫“城市”的地方,被风席卷而来的,在村落的上空飞飞扬扬。
村落里的人们纷纷捡起来细看、传阅、收藏。在村里的那些老人们看来,这些东西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飘来的稀奇之物,甚至觉得这是天意,这是希望。
独独我觉得好笑:这不是风那厮捣的蛋吗?
风总是和我们纠缠不休,总是把人刮乱。却又在不经意间,给了我们一些意外。
有一次,我站在门口,闻着从村落里各家住户炒菜的时,弥漫出来的香味。忽然,刮起了大风,那些香味全没有了。随之而来的,却是大鱼大肉的香味,美酒美烟的香味;甚至还有从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体香。
闻着,闻着,我一阵激动,往原野里就跑。我仿佛看到远处河埂上,有许多楚楚人的美少女。她们或低头洗发,或轻声歌吟;或是抬起头,美目流盼。我将那不安分的家什对准了她们,可惜鞭长莫及。
风啊,你带我走到白露为霜的地方;
风啊,我要去看那蒹葭苍苍或是秋水荡漾;
风啊,我要对着高山对着流水一次次放声咏唱;
风啊,我要忘记这卑微的一生随着你一起扶摇直上。
风年年岁岁的吹着,别人在刮风的时候衰老了。我却在风刮风的时候,得到了一种启迪:
人有时也是一场没有目标的风,在苍茫的大地上,跌跌撞撞的乱闯。
一阵风声,或许有一个生命的诞生;
一阵风声,或许又会有另一个生命的消亡;
一阵风声,可能会蕴含有着许多深奥丰富的思想;
一阵风声,或许有着许多来自于大自然中清新美丽的诗章。
在沧桑岁月中,风把人刮乱。有人历经的可能是凄风苦雨,而我历经的是诗风文风。我独坐于原野,闻着幽幽古风,从遥远的地方闯荡而来,直撩着我的心魂。
风把人刮乱,有的人被吹得筋疲力尽;有的人被吹得老太龙钟;有的人被吹得满腹忧伤。
风似乎对谁都不放过,不管是人,还是虫子;不管是树,还是野草;不管是山野,还是河水;不管是飞鸟,还是白云。风呼呼的吹刮着,仿佛是一种谶语:
一棵荒草的发芽,就是人的诞生;
一片流云的消逝,就是人的死亡;
一条河水的奔流,就是人的豪放;
一声飞鸟的呢喃,就是人的歌唱。
作者简介
铁裕,云南人,笔名:一荒玄。
系《散文阅读》专栏作家,《作家前线》、《世界作家》、《霖阅诗刊》、《仙泉文艺》等多家平台的特邀作家。
96年开始散文创作,先后在《柳江文学》、《华商时报》、《合肥日报》、《中央文献出版社》、《清远日报》、《工人日报》、《边疆文学》、《昭通作家》、《昭通文学》、《昭通日报》、《中国青年报》、《鹤壁文艺》、《文苑》、《乌蒙山》、《作家驿站》、《世界作家园林》、《网易》、《名家访谈》、《一点资讯》、《凤凰新闻》、《首都文学》、《作家》、《江西作家文坛》、《中国作家联盟》、《中国人民诗刊》、《湖南写作》等刊物、报纸,以及各文学平台发过四千多篇、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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