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大豆
文/张云玲

在皖南农村(60年代末),打小记得稀有的蚕豆长在自家自留地边,亭亭玉立煞是好看,秋天结出的豆粒总共能剥出一把来。这一把特别的蚕豆,奶奶常留到三九天,一家人围在火塘边烤来吃。玉米粒一丢进火塘,噼里啪啦,蚕豆丢进火塘,闷声不语,有时半天才啪地响一声。比起玉米粒来,我更喜欢吃这铁硬的蚕豆,嚼着带劲,味道粉懦,有钢硬的感觉。
后来从书本里学了鲁迅先生的《孔乙己》,对茴香豆着迷。一直以来,我把心目中的茴香豆当成好吃的蚕豆。
让我真正认识并热烈喜欢上蚕豆,是70年代末,从皖南老家回到青海父母身边(铁卜加草原),当时生活条件简陋,我们这些孩子口袋里揣着的零食除了吞豆就是蚕豆。按当地方言叫炒大豆,入乡随俗,炒大豆从此就成了我的最爱。这些籽粒饱满、个大质优、入口酥脆、香味十足的炒大豆,别说吃,光是看着就叫人喜欢,摸在手里润滑、细腻、饱满,使人愉快,让人情绪高涨。口袋里这些能给人们带来福祉的炒大豆,全是当地热心人从他们的老家湟源、湟中、乐都、互助、循化等地带来的。那时我们只要一见他们从老家回来,要不了一刻钟,不光我们小孩子的口袋,甚至连我家的厨房都堆着生的、熟的大豆。像铁大豆、酥大豆、爆大豆、面大豆、肉大豆等大豆制品,相貌不一,名目繁多,见到它们就像见到他们从老家带回的锟锅馍馍一样,不时变换着花样和口味。这些变着花样的大豆,不但丰富着我们的口袋,而且日益满足我们疯长的食欲。在铁卜加,我们一天到晚嘎嘣嘎嘣吃着这些热情洋溢的炒大豆,幸福得像草原上撒欢的羔羊。

名不见经转,青海不但有中国最大的盐湖察尔汗盐湖,青海牦牛数量也居中国第一,青海除盛产的土豆(洋芋)大量出口(加工薯条等)外,青海盛产的大豆也极为有名,大豆质优价廉,每年有大批大豆出口国外,为国际市场所公认,得到众多消费者的青睐。
炒大豆好吃,比炒大豆还好吃的要数油炸大豆,那是母亲做的。在铁卜加草原每到过年,母亲总要提前唤我挖一大茶缸干大豆,放入少量白矾的温水中浸泡,当大豆在水中慢慢涨大,变得饱满温润后,母亲会交给我一把剪刀,事先教我在每个大豆嘴上竖着开一个小豁牙,然后晾干水气,大年三十那天,等母亲把所有的食物炸完,才最后唤我把大豆端来放入油锅中。

炸大豆需要小火慢炸,那样炸出的大豆才能外酥里脆,看来母亲应是炸大豆的高手(想是现在青海“江河源”牌油炸大豆的师傅)。她先把大豆倒入油锅,那样子像把无数小鱼投进水中,眨眼间油面上就不停地吐着泡泡,不一会儿,沉在油锅底的大豆慢慢露出脑袋,等那脑袋变黄,然后整个小屋弥漫着豆香,再过一会儿,锅里沉闷不语的大豆随着笊篱的翻动,热油的催生,耳边就有了哗啦哗啦的响声。再一看,刚才那些被我事先用剪刀平平剪出的豁牙处,豆衣慢慢退去,竟结出好看的豆花来———朵一朵的。用笊篱盛出朵朵豆花,在豆花上趁热撒上盐或白糖,等不及凉凉,捻一朵豆花入嘴,上下牙只需轻轻一咬,酥脆喷香的油炸大豆,就满口留香妙不可言。
过年了,穿上新衣和小伙伴一起边吃嘎嘣脆响的油炸大豆,边啪的点一个“二雷子”,心里那个高兴劲儿别提了。
时光荏苒,一晃二三十年过去,如今人到中年的我对大豆的喜爱非但未减,反而与日俱增。随着时光的变化,对它的认识又进了一步,据说大豆里含有大豆异黄酮,人们称其为“植物雌激素”,这种“植物雌激素”,不但可延迟女性细胞衰老,使皮肤保持弹性、养颜,而且能提高人体免疫力。一直以来,人们都说我面相年轻,心里暗自揣测,可能和我一直喜食大豆有关。无心插柳,这以后我更加喜欢大豆,并喜食和豆类有关的所有食品。
写这篇稿子时,正好循化老友给我捎来一袋青青的大豆角,欣喜不已,迅速打开来,眼前豁然浮现出大片大片的蚕豆地,我站在一望无际的青翠欲滴的蚕豆地边,望着那结满豆荚的棵棵蚕豆,仿佛又嗅到往日熟悉的大豆的青香,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迅速流遍全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