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秦先生的一封信
文║刘德华
亲爱的秦先生：
当我提笔给你写这封信时，外面正刮着狂风，下着暴雨，吵得我无法入眠。
此时，你是不是还在为客户的门店装修加着夜班？五十开外的人了，一定要注意身体，适当放松休息。钱，这辈子是赚不完的，别把自己搞得太累！
这两天，我感冒了，咳嗽发烧。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全身酸软无力，心仿佛在黑夜里游走。要是你在家该多好，给我端茶喂药，揽我入怀，哄我入睡。可是，生活不允许。为了这个家，你常年在外奔波，这种聚少离多的日子令人心碎。
生活一地鸡毛。我们吵吵闹闹、磕磕碰碰走过了35年……
回首往事，历历在目。
我俩相识是表姐介绍的。第一次见面是在1988年7月，你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带着我踩了二十多里路，进城看电影。当我看到银幕上出着《死亡客栈》四个大字时，心一下子降到了冰点。我就觉得你傻，哪有第一次见面，就看这样“不吉利”的电影？自此，你来找我时，我就不再搭理。表姐总是绞尽脑汁地撮合我们见面。
说心里话，我身边的人都不看好你，说你家兄弟姐妹多，一大家子人守着几亩薄地，吃了上顿愁下顿。更不幸的是，你三哥还患上了“尿毒症”，为给他治病，你父亲变卖了家中所有的东西，但最终没能挽救他年轻的生命。
从此，原本一贫如洗的家，更是债台高筑，日子苦不堪言。
你是家中的“幺儿”。小时候，大哥穿小的衣服、鞋子二哥穿。二哥穿小了，三哥四哥穿。穿得无领无袖的衣服，前破后洞的鞋子才是你的。你长年累月光着赤脚上学，学费积压几年都没有钱交。自尊心很强的你，初中没毕业就辍学打工，赚钱养家。还要帮几个哥哥还结婚的外债。
得知你的坎坷经历，我对你心生一丝爱怜和敬意，开始重新审视着你。我发现你很帅，为人踏实，勤劳善良，就是缺乏小浪漫。也许是日久生情，慢慢地，我开始喜欢上你。
我生在一个“半工半农”的家庭里，经济条件好。和你谈朋友，都说是“门不当，户不对。”当我们决定结婚时，却遭到家人和朋友的极力反对，但我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你。只是不同于别的家庭，我没有出嫁，而你做了我家的“上门”女婿。
婚后不久，我怀孕了，妊娠反应非常强烈，呕吐不止，跟害病似的常常卧床不起。你在家细心照顾我9个多月，生怕有半点闪失。
儿子出生那天，天气炎热。我来不及去医院，你慌忙请“赤脚”医生来家里接生。我疼得撕心裂肺，你也跟着嚎啕大哭，还不停地在医生面前打躬作揖，询问是否有把握接生。
医生安慰你说，宝妈顺产迹象，不用害怕。可你依然坐立不安。一会说送我去医院，一会又坐在我身边，用手抚摸着我。嘴里喃喃自语：“早知道你这么辛苦，这么疼痛，不让你怀孩子就好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
你焦急地守在我身旁，不停地自责、打气、鼓励，为大汗淋漓的我摇着蒲扇。当儿子顺利生产，母子平安时，你跟孩子般跳跃欢呼，还连人带被子一把抱起，亲吻转圈。吓得医生连忙按住你：“刚生出孩子的宝妈不能这样地动山摇，不然会大出血丢命的。”你慌忙将我轻轻放下。当时，我感知我的喜怒哀乐，我的生死已经融入到你的生命里了。
月子里，你亲手下厨做菜，变着花样做给我吃。我没胃口不想吃时，你总是不厌其烦，耐心地哄着我吃。儿子冲奶、换尿片，你总是抢着干，生怕我忙多了落下“月子病”。
由于我怀孕期间，胃口不好，又忌口，孩子营养不良，体质差，三天两头就病了。经常半夜三更，我打着手电筒，你抱着儿子，深一脚浅一脚走四五里的山路去看医生。
那时条件差，每次孩子生病了，我总是急得大哭，生怕一不小心把儿子养不见了。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直到我进城工作才有所改善。
我到电站上班后，你决定去外地发展。从此，我们两地分居。每年正月十五一过，你就背着行囊，背井离乡外出打工。我一个人在家既要工作，又要照顾儿子，每天像个陀螺忙个不停。
你安慰我说：“今天的别离，是为了往后的丰衣足食和幸福长相依。”
就是你这句誓言，让我在家任劳任怨。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一晃人过中年。
你做的是装潢工程，一人在外也不容易，凭着精湛的手艺和良好的服务，闯出了一片天。你拼命赚钱，并把赚到的每一分钱都如数寄回家中。经过几年的打拼，你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装潢师傅，成长为业界的一名小老板。
尽管你的手头宽裕，但你始终勤俭节约。从来都舍不得给自己买半寸纱。你身上穿的名牌衣服，高档鞋子，都是我替你买的。你对自己吝啬，但你对家人，对亲友却非常慷慨。接人待客，你在酒店一桌饭可以花上千元。对待老人，你更是孝心满满。有一次，你父亲病了，你的几个兄弟都不愿意给他治疗。他们打电话给你，你二话没说，放下手中的活，借了一辆“麻木”，匆忙开回去接你父亲。
你父亲晕车，你就让他坐在“麻木”上，推着他慢慢走了二十多里的路程。当你把你父亲送到医院时，你也是口冒青烟，脚上打了几个血泡。要知道，一辆开着走麻木的麻木推着走就不是那么轻松了。回到家你也是精疲力尽了。
我对你这种出钱出力，还不讨好的做法非常不满。你兄弟姐妹都在家，他们直接用板车送过来该多省事，还这样来回麻烦你。你父亲“扎实”时，帮忙他们放牛、喂猪、种地、带娃，病了就要我们给他治疗。再说，你从小也没有得到老人的关爱，长大了也没有得到半块瓦片，值得吗？
你总是笑着说：“父母生了我，养了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们一辈子没出过门，只有那个能力，抱怨也无用。各尽各的孝，我们只管做好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他们怎么样我们不去指责。”
这三十多年来，你父母平时的零花钱和看病的医药费，都是我们在负担。每次回老家，好吃的，好喝的，好穿的，我们都安排得妥妥贴贴，直至你的双亲离世。
你对亲戚、朋友更是两肋插刀。只要他们有困难，你哪怕是不吃不喝，砸锅卖铁也要鼎力相助。
就说十几年前，你侄儿在外经商失败，负债累累。他找到你借钱，我们帮了5万元不说，你还把自家的房产证拿去抵押贷款，给他还黑道上的高利贷。害得我整日提心吊胆。
为这事，我们多次闹矛盾。我不是反对你帮，帮人必须量力而行，有多少借多少，哪有自己没钱还去贷款帮人的？你却说：“都是自己的亲人，又不是外人，能帮就帮。如果我们不帮他一把，他会被高利贷滚得出不了头，一辈子翻不了身。”
幸好过了两年，你侄儿把那6万元贷款还上了。收回房产证的那一刻，我才松了一口气。
日子在不经意间流走。随着儿子长大成人，买房、买车、结婚都要花大钱，我们有些力不从心。而此时，家中又遭遇了一件倒霉事。儿子为帮他的朋友应急，签字做担保贷款。后来，那人跑了，我们被逼借钱还高利贷。
当我们身陷困境时，你的亲戚一个个袖手旁观，连句问候都没有，让我寒心。我们总是大钱拿出去，小钱拿进来，甚至还有很多钱，至今都没有拿回来。譬如说，1998年，你大哥盖楼房，在我们手里借了5000元钱。没过几年，你大哥就病逝了。直到20年后，儿子结婚急着用钱，我让你去跟大嫂说说，想办法还钱。你却说：“大嫂没工作，侄儿没结婚，哪来的钱还？这口就不用去开啦！”
我一听就来气了。要知道，那时我一个月的工资才六七百元钱，这大一笔钱，不吃不喝也得半年才能攒到。可你从不提此事，像从来都没有这事一样。为这事，我经常与你争吵。你总是说：“吃亏是福，只要人健康，那点钱要不要都不是个事。”
有时，我解不开心结，你总是那么善良，乐于助人？关键时刻，自己有困难却没人帮你。我问你：“你用满满的善良换回什么？”你淡淡一笑说：“我换来了家人的健康，换来了客户的信任。”你轻描淡写，把能说会道的我弄得哑口无言。
近十多年来，我们的家运也不好，我辞职在家照顾瘫痪的父亲，没有收入来源。赚钱心切的我，多次投资“虚拟经济”，损失惨重。你没说半句怨言，还安慰我说：“媳妇，钱是王八蛋，亏了再去赚。只要有我在，你啥也不用害怕。”
这是该有多大的担当与大度，才能说出这样让我不心焦的话。你说话有力，掷地有声。
我们一起生活的日子，风风雨雨35年。我脾气暴躁，专横任性，总在你面前争占上风。而你面对我的数落，总是俯首倾听。你的谦让，你的幽默，你的包容，总是让我事后后悔不迭。每一次的潮涨潮落都是你努力做到极致，让其恢复宁静……
我们前半生遇到太多的苦和累，好则我们都坚强地面对，这种骨气和傲气，都是与生俱来的优点。而今，儿子已成家立业，儿媳贤惠善良，孙子聪明可爱。我们是不是该享受天伦之乐呢？我不希望你还像原来一样，不分昼夜在外忙碌，我只想你叶落归根，和我一起站在岁月的风中，相互依偎，相互取暖，共同肩挑日月星辰，一起手握油盐柴米。
闲时，一起看看电影，跳跳广场舞，唱唱歌，去夜摊吃烧烤和麻辣烫，喝一碗纯正的孝感米酒，足以心安和满足！感恩今生有你！余生有你温暖陪伴，我知足，我幸福。愿我们彼此珍惜，健康长寿，携手相扶白头到老！
你的妻子：阿华2023年5月9日夜
作者简介：
刘德华（天王姐姐），湖北安陆人，七零后。安陆市小小说会员、安陆市作协会员、孝感市作协会员。性格开朗，爱好广泛，一直行走在真善美的路上。特爱文学，喜欢在杂乱的语句中自由穿行。烙在心里的句子锈迹斑斑，闲暇时组合在一起就成了诗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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