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乐自小视女儿如掌中明珠,是以十分娇宠她,于是便顺水推舟随口答应了。
占吉去世后,元吉便代管了朱家的一切事务。两人返家后,兄弟俩便坐在灯下谨听叔父教诲。当然碧如心里也明白;元吉叔为人精明又老练,听他安排自也不会吃亏。
“阿奎。阿福啊,父母已经走了,人嘛,总归要死的,就甭难过了。主要的是伲活着的人该如何完成前辈未尽的事业。我最担心的还是你们两人的成家立业之事。虽说阿福小凤已有婚约,但将来成亲也要用钱。再说你在孙家学医,不识字也不行。所以我才设法让你去读书,幸亏王家那小丫头帮忙,否则王先生定是不肯答应了。唉……现在这世道像伲这种穷人简直没法活了。”
正自说话间,突然闯进一中年男子:“元吉老弟!”
元占一惊,抬首一看,见是世交裘光仞,忙起身相迎。但见他身着灰色长袍,头戴一顶小毡帽,虽是五短身材,但极有风度。
“原来是裘兄到此,好久不见,快请坐。”元吉直起身来,亲自为其沏茶赐座。
裘光仞摘下帽子朝桌上一放,然后审视了下伫立一旁的朱氏两兄弟,只见碧林转过了头去,面对故人,他甚感歉疚。
“这是阿奎阿福吧?好久未见。都长成大人了。”他朝二人微笑着,碧如对他报以一笑,却没启齿,他不知该如何称呼。元吉一见,忙作介绍:“阿奎,阿福,快叫裘伯伯!”
于是两兄弟便连唤裘伯伯,裘光仞一笑,甚感欣慰,“朱家终于后继有人啦。”随即他脸色一沉,笑声顿敛,说道:因我经商在外,直到昨日返回故居才听内人说起占吉兄病故之讯。所以特来吊唁,可惜已来迟一步,没能见上最后一面,甚感遗憾。“他眨动眼帘,眼睛里充斥了泪水。
彼此沉默了好一阵子,他才看着碧林,轻抽了口气,沉声道:“前几天我去稻香村时,听说你已经辞工了。所以我一来向你爸吊个孝,二来顺便看看你。哦,最近是否找到活做了?”光仞见他低首不语,便不再追问。
元吉斜睨他一眼,怕他介意,忙急着回道:“还没有,我正发愁呢,还烦请裘兄多费心。”
裘光仞呷了口茶道:“碧林啊,我跟你父亲是平辈,也算是你的长辈。在这里我要奉劝你一句;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你去城里打工也是郑老板看在我多年的交情上才答应的,有些人想去还不行呢。你想想,现在你父母都已过世,留下你们兄弟俩多可怜,你作为长兄应该挑起千斤重担,怎么可以赌一时之气呢?再说干啥事都得受气。虽然稻香村那份活工资不高,但也不算太累,况且又不受风吹雨打。但开始刚进去当学徒,总要受点委曲,只要你坚持两三年,到出师当了师傅,情形就大不一样了。”
碧林呶着嘴,低首弄着衣角只不吭声,暗忖;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世上没有一个好人!我是人,他们也是人,为啥我非得受人之气?受人侮辱?如果不是为了钱,那便不用遭罪受苦。他甚至想,若是这世上没有金钱,人没有贵贱之分,没有剥削和压迫,那这世界该多么美好!
“阿奎,你听到没有?”碧林一怔,缓过神来,愕然间听元吉说道:“裘伯伯说得不错,你们一定要记住,碧林作为兄长,从现在起,必须挑起千斤重担,否则对不起祖宗,也对不起你死去的爹妈!”
碧林鼻子一酸,怨屈的说道:“从前爸也常说我,现在你还这样说我,这不公平!为啥我非得做苦力,而阿福却学医读书拣轻松的?难道他不能一起做工赚钱吗?”
“没出息,真是气死我了。”元吉气得语不成声,“他还小,你懂不懂?”
碧林早就憋着一肚子火,这时也不管三七廿一跟他顶撞起来,“人不分大小,一起做活,一起赚钱,谁叫伲是穷人家?”
作者简介:朱钧贤,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一个女人三个帮》《太湖英雄传》长篇小说,发表《决战太湖滩》《爱的波涛》《苏州人在香港》等网络小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