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印记》那山 那水 那人
文/鹤轩
题记: 和钢,一个隐秘在深山里的工厂,曾是一代人挥洒青春的地方,一个让人留下深刻记忆 魂牵梦绕的地方……
七十年代初,因形势和国防建设需要,全国许多大山深处都在搞三线开发、新疆兵团也不例外,在天山中部腹地以南的山谷里,分别建立了一些神秘的小三线工厂,和钢就是其中一个。工厂始建于1970年8月1日,位于巴伦台金旗大队北部几公里外宽度不足五百多米的狭长山谷里,为了保密,这个厂当时没有厂名,只有 7011信箱2分箱这个代号。
因为厂子建在艾肯乃蒙库山中 ,如若从北疆出发到厂区,须经弯道极多的后峡险要路段缓慢前行,而后进入人称之死亡路段的盘山路翻越天山,通过海拔4280米常年白雪皑皑的老虎口,再顺坡就势蜿蜒而下,途经大西沟,巴伦台,方可进入大山深处的厂区。在山沟里,阳光弥足珍贵,从上午十点多到下午四点钟才能感受到阳光的存在。
工厂建在巴仑台附近,巴伦台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镇上有一黄庙,据历史记载,黄庙始建于乾隆年间。如今黄庙已是蜚声远扬,成了全疆最著名的佛教圣地,每逢佛道吉日,各路善男信女和观光客便接憧而至,人声鼎沸,涌满山谷,不能不说这是信仰的力量和魅力。
位于巴伦台东南的阿拉沟建有兵工厂,生产坦克和系列军工产品。翻过厂区东面大山,就能到达解放军十四医院,在周边大山的山谷中蛰伏着厉兵秣马、枕戈待旦的2772、252等神秘部队。
工厂初建时候曾轰轰烈烈,在兵团的大力支持下,国家投入了巨额资金,成立了会战指挥部,组建了比较完善的车间与连队,并有一条长达二十点六公里的索道从炼铁车间直达莫托沙拉矿山。
1975年8月,自治区冶金局决定,正式命名为和静钢铁厂。1978年,国家宣布所有三线建设一律停建并逐步下马,和钢也不例外。2002年宣布破产,破产后资产拍卖并重组,厂里的人员纷纷离开了为之奋斗的疆场,分别被安置到乌市、库尔勒、和静等地。一个曾经红火的工厂在三十二年后,就这样淡出人们的视线,彻底销声匿迹了。
随着三线建设的停建和退出,隐秘在大山里的部队也陆续转移出山,曾经的军队驻地和医院也彻底荒废,成为当地牧民的居住地和圈养牛羊的场所。
历史已经远去,曾经为了理想和信念在大山深处中拼博奉献的建设者们已渐渐变老,有的已经谢世,也许他们会被后人忘记,但历史却会铭记他们。能参与三线建设是一代人的骄傲和自豪,我曾是那段激情燃烧岁月的经历者,不知是该荣幸还是该骄傲。
(那水)
在狭长的厂区里,有一条河,名曰乌拉斯台河,源于和静西北七十公里的霍然达坂山,乌拉斯台河就是开都河其中的一个支流、流经巴音沟、巴仑台、大西沟等地,最终不知流向何方。
河水沿厂区中心蜿蜒着,日日夜夜奔流不息。河水清澈见底,就像赛里木湖的湖水那样冰凉刺骨,河中无鱼,也许是河水过于清澈和冰凉所致。但有人说,曾在河的下游见过不同寻常的鱼,全身泛着血红色,数量不多但很大,也不知是真是假。
乌拉斯台的河水的确很清澈,一日,我在河边洗衣,在弯腰的一刹那,手表不慎从衣兜滑落到水中,那是正午时分,可以清楚的看到手表的位置,水很深很凉,我却不敢随意渉入,就用绳子绑了石块,测到水深近两米。无奈,我只得求救同室的教务处张世民主任,他很有经验,找来一根约两米长的细木棍,绑上铁丝,做出钩状,才将手表从深水中取捞出。
乌拉斯台河水缓缓流动,似乎没有一点脾气,很冷静且温和。我于78年8月离开了山沟回到石河子。后来听朋友说,2015年8月发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洪水,南北两座桥和大部分房屋转眼间被肆虐的洪水冲毁,大水过后,一片狼藉。看来水也和人一样,再温和也有发脾气的时候。
(那人)
我在指挥部直属单位工作期间,结识了现役军人薛宝林,个头很高,身板板直,玉树临风,满头銀发,风流倜傥也很儒雅,一副美男子形象。威严中带着和蔼,说着一口纯正的东北话,很好听。虽然年过五旬,依旧风度翩翩,还显得格外机警和干练。他曾是黄永胜的警卫员,1971年黄永胜作为林彪的四大金刚,失去了一切的职务和地位。他也随之结束了多年的警卫生涯,被转到野战部队。
他和姜永锡政委、都是驻厂军代表,来自北京部队,在厂里帮助工作。他的职务是装备部部长,在厂里他只负责姜永锡政委和高家兴组长两个人的服装换季工作,平时没事干,就喜欢和我聊天。
他对我说,在厂里他只敬佩两个人,第一位是总指挥老红军杜宏鉴,第二位是副总指挥老八路狄洲,他喜欢给我讲四野的故事,很少提起黄永胜,有时偶然提起,他总是陷入深深地思索,且眼睛有点湿润,看的出,他对黄永胜有很深的感情。
在那个年代,年轻人都特别崇拜解放军,军装军帽成了最时髦的装束,哪怕只有一顶军帽都是梦寐以求的事,自然我也不例外。当双方特别熟悉后,我经常把他的军帽取下来戴在我头上。他明白我的心思,
后来,他要调回北京了,在分别的那天,他来到我的宿舍,把一套崭新的军装和一顶单军帽连同一顶棉军帽亲自送给了我。我知道他要走了,那时,我的眼眶里充满泪水,怎么也止不住流了下来。他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小朋友,别哭,人总是要分别的,现在我把这套军装送给你,全当留作纪念吧,如果有缘,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自分别后,再也杳无音信,只可惜那时没有什么条件留下他的影像……
转眼半个世纪过去了,那位可敬可爱的薛部长恐怕也已离世,但,他的音容笑貌、还有那山、那水、那年代、已深深地烙在我的心中,挥之不去,伴随着我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