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煤者说》之二十四(四首)

文/冯强生

曾经的四季

井下最先苏醒的

应是坑木上冒出的菌耳

接着是你内心融化的春水

星光的花朵，开在地下的夜

开在生与死的两扇门之间

井外，她不怕夏雨痛哭

怕你归家的路，泥沙俱下

不怕你流汗，怕你流血

不怕岁月的艰辛苦厄

怕一根顶梁柱，被黑土深埋

她田野金秋的丰腴

需平安的你去收割与赞美

大山深处的远古宝藏

也须黑脸的你去盗掘

而她只做你柔软带刺的拙荆

大雪封山，你拒绝冬眠

一只白狐恋上一头黑熊

她燃起了旺旺的炭火

炉上煮着一壶蜂蜜酿的酒

等你回来，感受爱与温暖

基因突变

黑了三代

到了他这一代

仍是井下的一块黑炭

且黑到了极致

自从娶了她

基因开始突变

儿子如白玉

女儿如雪莲

他用渐多的白发

和咧嘴露出的白牙

结合一朵盛开的栀子花

彻底改变了一段黑历史

似曾相识

那一年

他被送进了矿务局医院

左腿让井巷的石头咬了一口

胫骨和膑骨断成了数截

为他做手术的那位阎大夫

身板敦厚结实

一袭一尘不染的白大褂

一张棱角分明黝黑的脸

那一刻

他觉得与阎大夫似曾相识

熟悉而又亲切

像一块炭遇见了另一块炭

怀念

再见到它，就想起了革命

想起了冶钢的老火车头

气喘吁吁、声嘶力竭的呐喊

惊飞西塞山前的白鹭

想起联合村的那些煤炉子

用适量黄土搅拌黑土

用雨水和井泉作为粘合剂

制成蜂窝、或捏成球状

点燃市井生活的烽火

想起源华矿上的锅炉

将长江水煮沸

让温度慢慢地爬升

满足母亲的暖水瓶

最主要的是

将父兄的黑脸洗白

想到沈家营发电厂

仍用煤炭点亮万家灯火

伟人一直屹立在厂门前挥手

示意鄂南小城大胆前行

向着光明灿烂的未来

怀念乌黑油亮的煤炭

怀念黄荆山的馈赠

怀念挖煤者挥镐执钎的形象

怀念地下深处的黑夜与星星

怀念年轻时候的自己

2023.7.30.

作者简介：

      冯强生，大冶市作协副主席，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1985年开始文学创作，作品散见于《诗刊》《长江丛刊》《大河诗刊》《百花园》《厦门文艺》等报刊和微信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