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难忘军旅生涯
作者:景新跃
题记: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上世纪七十年代,246名周至好男儿怀揣理想,光荣加入到铁道兵这个大家庭,与广大指战员一道并肩战斗在青藏高原。在这片生命禁区,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坚持“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克服高寒缺氧和生活不适,战胜精神和肉体上的痛苦,靠风枪、钢钎、镐锹、榔头和推车等原始工具,科学组织,精心施工,苦干实干巧干,逢山凿路,遇水架桥,用双手编织中国梦。
(上图:光荣之家)
难忘军旅生涯
1976年是春季兵。经过体检、政审,幸运的我脱下校服又穿上军装,在亲朋好友们的簇拥下,佩戴大红花登上西去的军列,拉开了军旅人生的序幕。
黑色铁皮闷罐军列傍晚从普集军供站出发,蚯蚓一般在陇海铁路线上爬行,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出宝鸡、经天水、过兰州,历时五十多个小时深夜停靠在西宁火车站。站前广场略作修整,我们全副武装急行军18.3公里,黎明前抵达中国人民解放军八九二一0部队新兵四连集训营地——青海省湟中县总寨公社总南大队。
(上图:入伍纪念)
新兵连
正式成为共和国军人,是在“入伍仪式”双手接过领章、帽徽向军旗宣誓的那一刻。
新兵训练紧张、有序而单调。清晨六点半“起床号”准时吹响,没等“出操号”响起各排训练场列队集结完毕,全连统一出早操。洗漱后分秒必争打早饭,慢一点碗筷还没来得及清洗“集合号”已经吹响,队列、射击、投弹、刺杀、战术、行军训练,直到“熄灯号”响起。
新训最难的是整理内务,叠被子看似简单,真正做成豆腐块形状非一日之功;最累的是走正步,要求“踢腿如风,落地砸坑”,一天训练下来腰酸背痛,腿重的抬不起;最怕的是紧急集合,晚上睡的正香,突然紧急集合哨声响起,黑灯瞎火,不是你穿错了我的衣服,就是我错戴了他的帽子,背包打的更是松松垮垮。起初,我们常常熄灯后偷偷穿好衣服再睡。班上年龄最小的那位,只要紧急集合十有八九准会尿裤子。
新训不仅仅是抬头、挺胸、收腹等军事动作和技能训练,还经常组织革命传统教育和忆苦思甜活动。请参加长征的老红军、抗美援朝的老首长和旧社会苦大仇深的贫下中农现身演讲,进行爱党、爱国和忆苦思甜传统教育。炊事班紧密配合,玉米高粮窝窝头、荞麦糊糊豆腐渣、野菜汤等体验生活。
新兵以班为单位分别住在当地老百姓家中,地上平铺寸厚麦草,放上褥子、床单,班长把头、班副收尾全班12名战士通住一起。新兵连没有餐厅,各班用铝桶和铝盆把饭、菜从连队伙房打回班里,席地而坐就餐。由于各班居住分散距伙房又远,打饭都是一路小跑,一是时间有限,二是怕饭菜凉了。
新兵连纪律严明,未经批准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营区,星期天每班只有一个外出名额,持《军人外出证》随时接受纠察路查。学雷锋是星期天规定动作之一,先把村上道路和房东家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再帮身体不适的战友洗衣服、鞋袜和床单、整理班内务,接下来清理自己个人卫生、缝缝补补、给亲朋好友写(回)信、整理日记、看看书报。轻松快乐的周末不是常有。
“帮厨”是新兵必修之课,揉面、掏米、洗菜和拉水。那时还没有自来水,用水都是在驻地村东两公里外30多米深井里用辘轳提升铁桶打水上来,装入两轮架子车上的大桶里拉回存入炊事班水泥池。一个连上百号人饮食用水,三名新兵连续干供应仍显紧张。
三个月的新兵训练结束,“亥”字号牌照的解放敞篷军车载着我们这些刚毕业的军人,离开新兵集训营地一路颠簸驶向青藏高原深处,翻越日月山,穿青海湖,过倒淌河,到达老连队夕阳余晖已经散尽。
(上图:新训留影)
老连队
当兵前只听说过陆、海、空“三军”,到了老连队才知道“铁道兵”。四十八团七连担负着青藏铁路二郎站至洛北站路基、桥涵施工任务。二郎洞海拔3601.9米,高寒缺氧,长冬无夏,山谷自然坡度转大,而且狭长,受技术和财力局限,当时国内还不具备开凿长大隧道的能力,铁路只能延山谷修建,不断盘旋,进而爬升高度。
老连队驻扎在关角沟六号大桥工地斜对面半山坡上,营区随山势而建,“口”字形布局没有围墙,卫兵岗亭替代了连队大门,院子前后是用土坯、泥巴和油毡建成的“干打垒”房子,分别是伙房、炊事班和连部,左右两边是3排、4排和1排、2排各6顶毡帐篷,每班一顶通铺床住12名战士。为防寒增暖帐篷内下挖一米多,有点像东北的地窝子,烧煤砖火墙或地龙取暖。我们新兵每天早早起床,清扫营区卫生,提前给老兵预备洗漱用品;白天抽空去帮厨、喂猪、拾柴,主动替老兵洗衣服;晚上班务会后坚持读报、学习、写日记,替老兵站岗。老兵说,这是部队优良传统。
(上图:关角沟六号大桥)
出连队大门不远是省道青海湖西线公路,向左是天峻县、向右是乌兰县,脚下是两县交界处,跨上公路就出了军事管制区。这条“搓板”石子路坑洼不平且弯多,不是上坡就是下坡路况极差,重车行走容易闪断钢板,轻车颠地屁股挨不上座位,路上除了“亥”子施工车辆外几乎很少有其它车辆通过。虽说交通不便,你也大不必为出门办事犯嘀咕,站在路边,过往车辆会主动摇下车窗问是否需要帮助,遇上团长或政委的北京吉普车也会停下来顺路捎你一程。
(上图:战友合影)
终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这里属于气候变化敏感和生态系统脆弱的典型区域,不适宜人类生存。空气稀薄、缺氧,常人坐着不动也会感到气短胸闷、头晕头痛,短期逗留对环境不适应者,易出现急性高原反应、高原肺水肿、高原脑水肿等症,时间久了机体缺氧内脏发生“三大一小”变化,也称“高原病”。同时,这里气压值偏低,水沸点不足70度,普通厨具做米饭夹生、煮面不熟、蒸馒头压缩,需要使用特造高压锅做饭。贫瘠的青藏高原,气候异常植物很难生长,当地几乎没有蔬菜供应,战士们长年吃的是压缩菜和从内地运来储存在地窖里的土豆、萝卜、卷心菜等,由于没有新鲜蔬菜补给,许多指战员缺乏维生素指甲都凹陷进去、两边翘起并从指甲缝中渗出液体来,身体出现嘴唇发紫、口角溃疡、四肢浮肿、皮肤皲裂等营养缺乏症。青藏铁路穿越的地方大都是荒无人烟的高原戈壁和沙漠,这里地表蒸发量大于降水量,水成了非常稀缺资源,连队日常用水全团统一定量供应,一个连一天只能接收一罐车从十几公里外关角山下拉来的水,日常用水一点都不能浪费,一盆水早晨用来洗脸,晚上洗脚,澄清后再洗衣服、打煤砖。这里旱獭很多,藏语“曲娃”,旱獭是鼠疫疫源,代号“1号病”,及易传染人,当时的医疗技术治愈率低且并发症多,团部明令禁止靠近和猎杀,并组织专业捕獭队负责营区和施工作业现场内的疫情防控。部队方圆百十公里没村没寨只有连绵不断的山丘,个半月偶然能看见一两个藏民赶着羊群放牧经过,团部军人服务社是唯一可以买到生活日用品的地方。
(上图:欢送李庆康老首长)
呼吸本已困难,身体透支严重,天气又变化莫测,一会儿晴空骄阳,一会儿大雪纷飞,狂风裹挟着大雨冰雹更是家常便饭。我们凭着一颗红心忠于党,突破万千困难,用青春、鲜血乃至生命将青藏铁路蓝图镶嵌在了祖国大地上。关角隧道前期清理先后大小塌方130余次,洞内缺氧火柴都很难划着,作业久了导致大脑缺氧昏厥,有一次竟一下晕倒32名战士。但是,晕倒的战士稍作调整之后便又进洞作业,不断晕倒后撤,又不断清醒往里冲,如此周而复始,轮番作战……。
那年,战友的父亲路过部队探望儿子,连长特批我们十几个同乡兵陪着拉家长,强调要注意军容风纪,叮咛不准穿施工服。为了热情款待远道而来的家乡伯父,大伙使出浑身解数,弄来两颗大白菜和一听大肉罐头。铁桶盛大半桶水座在炉子上烧开,白菜洗净撕成四段和前两天特意上山采摘的野生蘑菇下桶,倒入肉罐头,加上适量的盐巴。现在仍依稀记得,伯父坐在马扎凳上边吃边流泪的情景。
身边,平凡而感人的故事天天发生。舍身取义徐文科、舍己救人徐從伙、待兵如兄郭彦昌、身先士卒唐富贵、勤俭模范王有录、天地“粮”心郝连长、雷锋式好干部梁忠孟、兢兢业业李庆康……,他们如同我的影子伴随前行。
(上图:祭奠战友 )
脱下军装还是兵
1984年铁道兵裁撤,我脱下军装,军旅人生也随之落下了帷幕。有人问怎样评价这段军旅人生:人当了一回兵,就像土烧成了陶,既便后来破成了碎片,每一个颗粒依然坚硬,依然散发着特殊的光彩。
(上图:退伍军人证明书)
注:以上图片由尚英明、李义所、李闯民、胡召民等战友提供,在此一并致谢!

作者简介:景新跃,铁道兵四十八团周至籍战友会会员。自小偏爱文学,但读书不精,底子簿,常有写作冲动少有作品刊登,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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