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宽鹏
在建军96周年来临之际,又勾起了我对自已军旅生涯的回望。
岁月如梭,白驹过隙,蓦然回首,我已步入花甲之年。盘点60年人生路,其中30年是在部队服役的,但令我难忘的最初3年,是在茫茫戈壁滩独立守备团度过的。这3年,是我奉献青春的3年,这3年,是我不懈努力的3年,这3年,是我强基固本的3年,这3年,也是改变我命运的3年,令我终生难以忘怀。
1983年2月,奉中央军委命令,成立兰州军区独立守备团,驻防中蒙边界的青山头地区,主要任务是担负守护8座人造山,外防“北极熊”(前苏联),内卫航天城(即现在的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团队编成以青海省军区独立团机关(原兰州军区工程兵建筑第139团机关)及直属队、宁夏自治区固原独立营(原兰州军区工程兵建筑第139团一营)、陕西省军区延安独立营(原兰州军区工程兵建筑第139团二营)、19军57师169团一个步兵营和两个守备连、19军57师炮兵团一个炮兵营为基础,完成组建任务,隶属于19军57师代管。
这个时候,我已在陕西省军区延安独立营一连服役了1年,于1982年赴吴起县执行国防施工任务,主要是防止苏联入侵,筑牢防御屏障,开控战备坑道。我所在的连和机炮连官兵齐心协力,昼夜作战,仅半年多时间,就完成了艰巨的任务,为党的十二大胜利召开献上了一份厚礼。
1983年3月,我随延安独立营从宝塔山下的延河边出发,奉命向独立守备团集结。当时部队移防保密性极强,我们只知道新单位驻地在兰州市,可到了兰州,只是在军供站吃了顿饭,上了闷罐车向西走了一天一夜到一个叫清水站的地方,又沿着一条神密的军用铁路专线向北走了一天,才到达一个叫东风的地方,紧接着又换乘汽车,走了1个多小时才到达真正的目的地一一青山头。4月,全团集结完毕,并举行了隆重的成立大会,我被编入该团二营五连。
当时根据保密工作的指示和要求,上级给团里对内的代码是八号、师里的代码是九号半;对外的通信地址是兰州市28支局(后来又改为27支局)×委×号。就这个地址而言,还有许多哭笑不得的故事。有一年,在陕西省粮食局工作的表哥去兰州出差,想顺便到部队看看我,但问了许多人,都不知道在那里,最后询问了一个部队干部,告诉他说这个部队在距离兰州一千多公里的地方,这个通信地址只是个代号而已。还有一个年轻排长谈了个对象,姑娘想给他个惊喜,便千里迢迢乘火车从济南到兰州,拿着信封上的地址,找了两天也没找到部队住在啥位置,到邮电局挂电话,话务员说军线电话无法接通,一气之下,她写了封“吹灯信”,就此和排长拜拜了。那个时候,官兵的保密意识非常强,不能说的坚决不说,就是对家人也不能透露半个字。干部家属来部队探亲,也只能到千里之外的张掖留守处,夫妻过段牛郎织女生活,又各奔东西了。那个时候,我们与外界的联系只有相互写信,给老家的信快则一个星期,慢则需要十天半月才能收到,所以说,战友们把能收到家里亲人的来信,特别是热恋之中对象的情书作为一种企盼。
我们独立守备团的驻地在河西走廊北部、巴丹吉林沙漠深处、茫茫戈壁滩上。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天上不飞鸟,地上不长草,风吹石头跑是这里的真实写照。尽管条件这么艰苦,环境这么恶劣,但全团官兵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特别能忍耐,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奉献,扎根戈壁滩,战严寒,斗风沙,顶烈日,冒酷暑,默默无闻,在激情燃烧的岁月里,谱写了多姿多彩的青春乐章,圆满完成了上级赋予的守备任务,锻造了过硬的优良作风,取得了显著的优异成绩,涌现出了许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一批又一批的模范人物,为部队全面建设培养了一大批优秀的军师团职干部,为地方经济建设培养了一大批优秀的有用人才。高讯、边保民、赵立荣3位战友,先后跨入军职行列,被授予少将军衔,是我们这个团的荣光和骄傲。
独立守备团刚成立时,团机关及直属队和一营、二营都住的是土木结构的破旧房子,三营住的是地窝子。1983年6月,我随连队到3号山,吃住在潮湿的坑道里,给三营修建砖混结构的营房,经过4个多月的连续奋战,三营营部和3个连队住进了宽趟明亮的新房子。
入伍的前两年,我在完成军事训练和国防施工任务的同时,刻苦学习,坚持写作,积极投稿,先后有30多篇新闻稿件被军内外报刊、电台采用,为此连队给我嘉奖一次。1983年10月,在老指导员梁重山(后任团政治处保卫股股长)、新指导员王瑞祥(之前任团政治处宣传股干事)的推荐下,团政治处宣传股股长赵宝泰(因学过俄语,后越级提升为57师政治部群联科科长)调我到团报道组,在新闻干事马光琪(后任宣传股股长)的领导下,专职从事新闻工作。
刚到报道组那会儿,我圧力很大,虽然写了不少稿件,但上稿率却很低,愁的吃不好饭,睡不着觉,不敢见团首长和政治处主任、副主任的面。无精打采,愁眉苦脸的样子被宣传股赵股长发现后,专门找我谈话,帮我分析原因,寻找不足,给我传授怎样采访,怎样提炼,怎样写作,是我树立了信心,掌握了写作技巧,上稿率得到明显提高。报道组举办团新闻培训班之后,先后借调几名战士专职搞新闻,但上稿率却很低,他们和我一样压力很大,有的愁肠的满脸长了红疙瘩,有的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有的神经兮兮,采访副团长时,竟然闹出让首长给他汇报新闻线索的笑话。有的为了上稿子,在办公室想点子,到营连找例子,写了假新闻,虽然刊登了,却受到上级通报批评。报道员史继宗写了篇反映师清水转运站招待所设施差,被褥脏的批评稿件,《解放军报》刊登后,军里和师里电话不断,兴师问罪,让他写检查,年底还责令团里安排其复员。还有一个报道员,写不出稿子,就写顺口溜,他采访一个排长回四川探亲,想和媳妇要孩子,但媳妇的条件是转业了,或者调到内地部队可以要孩子,否则连门儿都没有,就这样排长把媳妇的边也没有沾上。归队后排长在人造湖边洗裤头,很是忧愁。他以排长的口气,编的顺口溜是“娃儿娃儿顺水流,小心石头碰破头,不是你爸心太狠,而是你妈不收留。”股长知道后,骂他是球不顶,赶紧打背包回连队去。还有一个报道员,写稿子不行,但调皮口诀,不上串的话却很多。比如机关灶吃汤面条时,他编的口诀是“勺子沉到底,轻轻向前移,感到有份量,慢慢往上提。”股长知道后,骂他是日巴歘,敢快离开报道组滚蛋吧。类似这样有趣的事还很多,言归正传,在这里不再叙说了。

1984年3月,我参加了57师政治部举办的新闻培训班,之后和炮兵团的报道员董彦成,被借调到师报道组,跟随毛录干事(后任宁夏平罗县武装部政委、宁夏自治区文明办主任、宣传部副部长)搞新闻。这年5月,有一次新闻报道员提干的机会,军里给师里分了两个名额,但因我的连队当时在民乐县扁都口军里的农场执行任务,连队一个老班长把我的档案送到师里时,已错过了审档时间,就这样我从预提名单中被无情的划掉了。紧接着,部队进行清理编制,借调人员全部回原单位,我从师里回到团里,又从团里回到连里,当时我心灰意冷,心想只有年底退伍回乡了。就在我感到没有任何奔头时,营教导员顾旭松找我谈话,鼓励我振作精神,发挥特长,创办《红柳》报,他还亲自题写报头,在营部腾出一间房子,并抽调刘文华、刘德进、王新良、侯晓东等同志,由我负责,带领他们采访、编辑、印刷、分发。就这样,我一边负责办小报,一边给报社投稿。这一年,我在《解放军报》、《中国青年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人民军队报》、《甘肃日报》、《甘肃青年》杂志等报刊上稿50多篇,年底团里给我荣立了三等功。

1985年3月,团政治处组织股股长李虎虎专门给了一个入党指标,让五连党支部发展我为中共预备党员,我入党的介绍人是连指导员、党支部书记刘东年,炊事班班长、党小组组长陈天亮。4月,兰州军区又重视起了新闻报道工作,要求军师团三级成立报道组,抽调人员专门从事新闻工作。57师落实军区和军里指示要求,立即举办新闻培训班,培养骨干,充实师团新闻力量。我被团里推荐参加了这次培训班,之后被借调到师报道组,跟随周善锋干事搞新闻。5月,被师里选派到兰州《人民军队报》和《育才报》社学习。9月,全军实施百万大裁军,19军和57师被撤销。同时,以57师机关和直属队为基础,组建21军炮兵旅,移防到宁夏中宁县。守备团缩编为加强团,取消营编制,只编8个连队。团长张玉亭、政委徐兆才、副团长潘家平、参谋长杨占虎等首长研究决定,为了保留新闻骨干,把我从营连上报的拟退伍名单中提出留了下来。我从报社学习结束后,直接回到团政治处报道组。这时,兰州军区独立守备团已改编为兰州军区守备第四团,归甘肃省军区代管。随后,团机关带直属队也由8号移防到9号半,住进了原57师机关营房。这一年,我有80多篇新闻稿件被中央级和省级报刊、电台采用,团里给我先后荣立了两次三等功,并被兰州军区、甘肃省军区表彰为新闻报道工作先进个人。12月,被甘肃省军区参谋长兰仲杰(后任甘肃省军区副司令员、青海省军区司令员)调到甘肃省军区司令部报道组,从事新闻工作。1986年因新闻报道工作成绩突出,荣立三等功一次。1987年1月,由义务兵改转为志愿兵,1992年2月,因新闻报道工作成绩显著,报经兰州军区批准,由志愿兵破格提升为军官,历任干事、科长、副处长、团政委等职,军衔先后被授予中尉、上尉、少校、中校、上校,在部队工作30年,达到最高服役年限,光荣退休。
现在回想起来,我与“四团”挺有缘分的。我军旅生涯的起点是在茫茫戈壁中蒙边界一一守备四团,终点是在西北军事重镇兰州一一预备役四团,从战士到政委,风雨兼程,一路走来,奉献青春,无怨无悔。
军旅生涯30年,转战陕蒙甘,虽然没能显官高位,但如今却衣食无忧,乐哉悠哉。回首往事,最怀念的竟然是在戈壁滩守备团战斗的那3年。因为那是一个农村青年向合格军人转变的3年,那是一个义务兵向志愿兵、再向军官过渡的3年,那是一个农村户口变为城镇户口、农业粮变成商品粮的3年,那种质朴,那种执着,那种坚守,那种纯真,竟然是那么的难以忘记。要说这生些许有点功成名就的话,我在戈壁滩守备团这3年是最关键的,也是最重要的。
现如今,每当我回忆起戈壁滩守备团战斗的艰苦岁月,就忘不了我的许多贵人、恩人和朝夕相处的战友。现在他们有的年事已高、儿孙满堂,有的还为儿孙操劳着,有的已经不幸去世了。赵宝泰、李虎虎、王瑞祥等老首长虽然离世了,但他们的培养之恩,关爱之情,却是我终生难以忘记。
当年在戈壁滩守备团战斗过的战友都非常重感情,讲义气,因为那时候我们住的偏僻,远离城镇,远离乡村,方圆百里没人烟,文化生活单调,白天兵看兵,晚上数星星,所以说战友之间重情重义,建立了深厚的、难以忘怀的情谊,到现在即使几十年不见面,但还是那样的留恋,还是那样的难忘。
跨入新世纪,走进新时代,借助现代网络平台,战友们建起了好多个微信群,多年失去联系的战友又聚集到了一起,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戈壁滩守备团战斗的时光,难忘的激情燃烧岁月又展现在眼前。这几年,在北京、兰州、西安、延安等地,我经常参加守备团战友聚会活动。去年建军节前夕,我在西安邀请老首长梁重山、陈根启,老战友王宏斌、付玉梅、朱升桥、任起超、徐得喜、刘民富等聚餐庆八一,忆往昔,叙友谊,话未来。今年五一前夕和六月初,我到四川古蔺县、陕西山阳县,借参加战友陈泽勇、朱声桥孩子的婚礼,又和守备团的战友相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回忆起在戈壁滩守备团的峥嵘岁月,感慨万千,难以忘怀。
如今,守备团已经被撤销,也没有后继部队,战友们分布在祖国的东西南北中,但我的戈壁我的团却永远镌刻在大家的心中。
在八一建军节来临之际,祝守备团的老首长们、老战友们、老军嫂们节日快乐,幸福安康,吉祥如意。
作者简介
王宽鹏,1963年9月出生,中共党员,本科学历,陕西省洛川县人,党史军史研究工作者,陕西省南泥湾精神研究会研究员、理事、副秘书长、网站记者、编辑,国际网络文学联盟军旅文学部编审,《洛川文学》特约作家。1981年10月应征入伍,历任战士、新闻报道员、干事、科长、副处长、团政委、甘肃省军区军史馆筹建办公室主任等职,上校军衔。工作之余,爱好写作,笔耕不辍,有600多篇新闻稿件、论文、报告文学、小说、散文、诗歌被军内外报刊杂志刊登,其中有40多篇获奖。因写作成绩突出,先后5次荣立三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