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中的军农生产
李宗益
在”深挖洞、广积粮”的岁月,我们团由军区战备值班接替兄弟团进行军农生产。
农场地处莱州湾畔的潍北盐碱滩,当地流传着这样的歌谣:潍北真荒凉,沒有兔子沒有狼,半年蓿菜半年粮……远处几座孤零零的矮房似隐似现。方圆几十里见不到一棵树,只有干枯的黄蓿菜和芦子草在微风中东揺西摆。农场除了几座砖瓦房全部是地上一半,地下一半的“干打垒”。照明只有一台小型发电机,大多时间以点蜡烛为主。海边水咸地碱,从远方水库引来的淡水是农场生产和生活用水。在一排排“干打垒”的后面有一个蓄水池,池水供做饭、饮用、盥漱、洗衣之用。
全团加上两个来部队锻练的学生连,一千四百余人用原始的劳动工具在四千余亩盐碱滩战天斗地种小麦和水稻。这里成了战友们挥掀舞刀新的”主战场”。
冬日碱滩的深处,朔风劲吹,寒气逼人,正是挖河渠、筑堤垻的时候。全团上下齐上阵,白天,工地红旗招展,方正的口号语录牌插遍大地,劳动的场面热火朝天,战友们不停地喊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出大力,流大汗,是英雄,是好汉,军农生产比比看……”口号声此伏彼起 ,大家一路小跑,把一车车一筐筐冻士堆在了越来越高的坝顶上。干活时热得大汗淋漓,坐下来衣服似冰块,从头凉到脚。几天下来,不少人肩膀肿了起来,后来由红变紫结了疤。
军事化的部队习惯了军事化的管理,军农生产也不例外。出操队列,连生产劳动都赋予军事的内容,用军事术语,部队把生产当作战役或战斗去完成,面对没完没了的生产劳动,经常是”吃不完的地头饭,打不完的”歼灭战”。出大力,流大汗,是英雄,是好汉,大田里比比看;宁肯倒在大田里,不愿躺在铺板上。很多时候,从早到晚,没有节假日星期天,超常劳作,个个脸上像霜打的一样,皮破肉糙。
初春育秧,水内裸露着冰碴,一个个喊着“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纷纷跳到的水田里洒种育秧,不一会在冰冷刺骨水中,大家双脚就失去了知觉。插秧是生产的主要环节,深浅、疏密、排列是个技术性较高的活,师部便抽调前期军农团队的十多名生产骨干作为技术员,指导部队生产。记得在一连的是张玉平,高个、方脸,说话高声粗气,干活风风火火。是个班长,后来提为排长,他还是我的老乡,后来转业在我们乡政府抓计划生育工作,但五十多年从未相遇过。
插秧对于部队南少北多的战士来说从未干过。一把一把绿油油的秧苗地扔到水田里。大家半弯着腰,跟着技术员”现学现卖”。分苗插秧。插上一段站起身来,两手拤着腰扭扭身肢。有的实在弯不下腰,干脆跪在田里。水田里还要提防蚂蟥的袭击,它们独自或结队钻进你的腿肚里,旁边战士帮助拽出,楺楺敷上风油精,减轻痛苦。场部虽有两具插秧机,不知是质量问题还是操作不力,而且时常爬窝,一修最少半个小时,四五个人跟着它忙活,领导算于算,费时费时费钱还不如人工合算,干脆把它束之高阁。
夏日,潍北的热浪烤熟了大地,穿透了营房,火辣辣的太阳使人无处躲藏。战士们又开始泡在水田里拔草、施肥。海风吹,太阳晒,个个黝黑脸上的褐色斑块,锯齿般的手,成了地道的“潍北黑子”。 这里蚊子和独有的“小咬”, 又大又多, 威猛凶狠。夏日晚上摇蒲扇时,多得能听到噗啦啦的声音。它不管室内室外,不论白天夜晚, 逮住机会咬你一口,又疼又痒,立马红肿起来。即便全身抹上防虫剂也奈何不了它,还是隔着衣服搞突然袭击,简直是防不胜防。
抢麦夺秋季节正是繁忙的的劳作时间,战友们顶着毒辣辣的太阳,忍受着无孔不入的”小咬”叮啃,挥汗如雨,挥镰奋战。大家是天亮下地,天黑归营,全天时间都在野外。秋收比插秧还苦还累,一拢半里长的稻子要直几次腰,大家被稻子划的或割的都是血淋淋的。脱粒装粮,草硝尘土飞扬,没有一个人模样。
那时我在营部担任代理书记与书记,差不多每天都与二连文书邵清纯,三连文书于秉义见面,统计汇报连队参加劳动的人数、进度和完成任务情况,我再综合全营情况汇报生产指挥部(团司令部)为领导和机关掌握全局,制定方案与计划奠定基础。他们二人因我带兵而结识,也是第一年入党第二年提干,那时修大渠、插秧田,打稻谷的劳作处处都有他俩的身影,每天连队上工前,他要发放工具,收工回营后,拉皮尺,算数据,向连营首长汇报准确的信息。
在那艰苦的环境,超常劳动中,我们这些从农村来的子弟都感到受不了,但这些从未拿过鍁镢济南兵却与从小干农活的膘着膀子干,看不出那是城市兵,那是农村娃。一直以来,有的领导总感到城市兵怕苦怕累不如农村兵,他们的现实表现,颠覆了领导与大家的认知。记得干部子弟丁挀南负责全连稻田浇灌,初春一个人住在透风的窝棚,冒着刺骨的寒风,淌着冰凉的海水,白天黑夜一块块,一片片浇灌溉全连稻田,几位营干部说,农村孩子也未必吃得了这份苦。身材魁梧的一连班长郭德啟带领全班实干苦干,累的吐血仍然奋战在稻田第一线,他的事迹也多次出现在政治处编印的小报上。
部队由战备值勤转为军农生产,任务变,形式变,加之没有经验等多种因素,有的领导还不太适应军农生产的规律与要求,在生产环节中,不善于科学安排时间,一味抢时间争速度,采取疲劳战术,白加黑六加一,使部队疲倦不堪,基层连队有意见,连营干部有微词。营长周玉堂曾在营连会上公开说,农业生产要讲究科学,尊重规律,并拿青蛙在游泳中游一下停一下比喻,有劳有逸,松驰有度的道理,并以语录作为依据。周大炮公开唱反调的事很快传到上面,在营职位置上原地不动一直到退休。
这年的晚秋,部队遭遇了百年不遇的渤海大地震,震中潍北地带的碱滩受到严重波及。震后海潮席卷而至,海水卷着浪花随着呼啸声横冲直撞,营区进水,堤渠冲垮,农田淹没,大地一片汪洋,分不清哪是路哪是沟。部队一声令下,各单位放弃了农田抢救,以连为单位在齐腰深的海水中跌跌撞撞,一步步转移到安全地带,那情景活像当年万里长征中艰难行军的队伍。当时从团到营连都留下值班人员,团里对值班人员特别交代,随时观察水位,要爬到房屋顶上,一旦有生命危险,及时报告团部抢救。周营长主动要求留下值守,还有高代富副营长与我,当时也没觉得害怕,记得那天晚上我们没有闭眼,说了一夜话。第三天,海潮渐渐退去,在外的部队回到营区,清除杂物,抢修道路、水渠,抢救农田,把海潮损失降低到最小程度。
军农生产有苦有累,也有乐有甜。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海边鱼蟹比较多。水渠里经常游动着头为大身子长的大头鱼,这鱼不怕人,伏在水下一.动不动,战士们称它傻瓜鱼,连队隔三差五就捞他几盆改善生活,油一炸成了餐桌上美食。那时连队也经常吃螃蟹,都是战士到海边拾检,海滩上只有军农的战士,极少有村民检拾海鲜。再是拿蔬菜与船上渔民对换,不知怎么回事,渔民捞上螃蟹都不要,送他几斤菜,便把打的全部给你拿去。那时我在政治处,每次吃螃蟹几个人都是一大饭盆,第一次海蟹腥,慢慢也习惯了。与我们一起吃饭的荣城藉副政委乔聚祯,特别喜欢螃蟹,一次能吃两三个,而且熟生都吃。
2020年6月,我听到了中国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团队成功在青海柴达木盆地盐碱地种水稻,我想到了五十年前的潍北军农生产,表明部队先行一步,为我国增添粮食又一途径。经过军农生产的锻炼和熏陶,战友们意志更加坚强,体魄更加强壮,成为人生经历的一份精神财富。






李宗益文学简介
李宗益,字静轩,济南人。现为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诗词学会会员、济南市作家协会会员、麒麟读书会与作家联盟副会长、普利诗书画艺联谊会副会长,偶有作品散见于作家报、散文选刊、济南日报、山东工人报、齐鲁晚报、人民日报等报刊与网络谋体,多件作品获得各级奖项。

史志年鉴、族谱家史、
各种画册、国内单书号、丛书号、
电子音像号、高校老师、中小学教师、
医护、事业单位晋级
策展、推介、评论、代理、销售、
图书、画册、编辑、出版

军旅大校书法家书法宋忠厚独家销售
艺术热线:
1332511519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