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回眸已逝的岁月
文/张军/甘肃

第二章 艰难的求学之旅
七 五味杂陈的高中生活
一九七八年恢复高考。那年秋天,初中学习两年半的我们毕业了。大多数人参加了高中考试,也有报名小中专考试的。高中招生时,我们这一届一百多人,分三个片参加考试, 考上高中的大概三十多人,考上小中专的不到十个 ,其他的都中止了学业,可惜的是,还有些学习成绩相当不错的同学,因为家庭困难,考试也没有参加,却忍痛永远告别了学堂。
高中考完后,小中专报名。当时小中专的报名地点在公社,报名费五毛钱。父亲给我五毛钱,让我去报名。我到了公社大门口,在那里徘徊了半天,脸皮薄,又怕羞,没有勇气进去。最后来到学校,打问高中考试成绩。马老师拿起了手摇电话,询问了我报考的学校。我知道自己考上了,就放弃了小中专报名,高兴地回家了。那些考上小中专的同学,毕业后都分配了工作。小中专毕业包分配,我当时报名时是不知道的,为自己放弃小中专报名,我后悔了很多年。

上了高中后,学校规模更大了,老师学生人数更多了。学校的大门在东面。走进铁栏杆大门,校园很空阔。两排高大的白杨树,在走道两边,叶子连在一起,郁郁蓊蓊的,把走道遮得一片荫凉,不见阳光。走道两旁,从东往西,修建了两幢二层土木结构楼房,八幢皆为十二间的瓦房,都是对称的。楼房用作老师的办公室,瓦房是教室。教室的西边是一个很大的操场,里边有高低杠、排球场和四个篮球场。
在这里,我首次开始接触到英语。看到发下来的英语课本,上面有插图、有字母。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接触汉语拼音呢。心里想,世界上除了平时学的方块字外,怎么还有弯弯曲曲蚯蚓痕迹似的文字呢。那像鸟语一样的语言,我怎么也弄不懂,我也懒得弄,我就在英语课堂上研究起了《日本首相学》,老师发现了,全校也通报了。
高中两年,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处于班级中下线,老师上课一讲,我全能听懂,一下课又全忘了。
那时学校虽然已经步入正轨,但是对于学生的学业抓得还不够紧,晚自习老师基本不到教室,有些学生在学习,有些学生在玩耍。
我坐在教室门口第一排,和我同桌的是一位漂亮的女同学。她个子不高,圆脸大眼睛,一头剪发。她几乎不和我说话,学习挺认真。身后一排的醴永智、杜孝国同学就不一样了,我们关系很好,爱开玩笑,打打闹闹,从来没有个正形。那时候,孩子的脸上都会起牛皮癣,我的脸上也常常有,但不怎么严重。杜孝国同学满脸的牛皮癣,椭圆的、同心圆的,不规则的圆,大大小小的。我开玩笑地问:
“你把什么吃了,脸上戴了这么多的圆环呀?”
“他把狗屁吃多了。”醴永智同学说。
杜孝国的脸一红,我们哈哈大笑。邻桌的同学听了,也跟着笑。
高中毕业时,醴永智同学考上了师范,后来我们常有联系。杜孝国参了军,最后听说考上了军校。一直没有他的消息,直到前几年建了微信群,知道他早转业了。我们在群里聊起了当年邻桌的那些趣事,我和醴永智同学记忆犹新,而杜孝国同学却不记得了,我不禁慨然长叹。人生啊,有时你觉得是几个人共同的美好,应该烙印在每个人心里,但是多年以后,你如数家珍般地一一列举,而别人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我才知道时间的长河,还会造成这样一种悲哀啊。

高中阶段,我最喜欢的还是打篮球,每天下午,每个班级一个组合,打半场球,十个球一场,胜者再战,输者下场。我和班里杜正兵、祁天罡同学组成了黄金搭档,每天参战都是赢多输少。
学校里的快乐,也没有让我忘记往返学校途中的许多痛苦。
夏天来了,一场大雨过后,沟渠里流着浑浊的水。几天后,水变得清澈了。天蓝蓝的,在水波里一闪一闪地动。我坐在水边上,把脱下的鞋放在屁股底下,让流动的水肆意冲着我的腿和脚。那神奇的水,似乎也能冲走一路的疲乏,使人的毛孔都感到舒服。
上高中时,从家到学校四十多里路程,这条足有十里的深沟是必经之路。每次我和堂哥结伴步行,走在沟底到沟畔这一段路时,都有心跳加快的感觉。那路一尺多宽,非常得陡峭,来往的人会面时,必须侧着身子。到了沟畔,我回过头向下看,真正得峭壁千寻直,上下无落踪。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我赶忙转身,不敢再往下看。
到了原上,一阵微风吹来,感觉到十分得舒服。我们擦了擦脸上的汗,找了一个稍高一点儿的地方,坐下来歇一歇。隔沟相望,能清楚的看到对面那条原上的树木。我的家就在原边上,直线距离也就三四里路,真是望山跑死马。
很快地,我们走上了公路,我和堂哥一前一后,走在路边没有石子的“人行道”上,我们都不说话。一路上,很少看到车辆,行人也很少,路上只有上学的学生。就这样,我们在这条路上走了两年。
曾记得夏季的一天中午,忽然下起了大雨。我坐在屋窗前,看到院子的水滩里,溅起连续不断的水泡,像一个个酒窝。我心里胡乱地想着:
“沟里的水一定涨了。”
“今天肯定不能到校了。”
下午的时候雨停了,天上的黑云依然翻滚着。好一会儿,西方忽然亮开了,太阳也露出来了,离地平线也就一杆子高。看到天晴了,我心一急,背起背包,向学校的方向走去。沟里的水,果然涨了,浑浊的水,发出了咆哮声。我脱下鞋,挽起裤子,淌过膝盖深的水。到原面时,夜幕降临了。
走了一会儿,天又下起来了。雨不大,一滴一滴的。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我只能听到自己走路的声音,还有公路两旁田地里雨打庄稼的沙沙声。到了学校,晚自习早下了,同学们在宿舍里,都已经酣眠了。
八 难忘的高中老师
人生中有许许多多的老师,陪同你成长,陪同你进步。他们春风化雨,明灯指路。每当我回忆起他们来,感激之情,都会在内心深处油然而生。我今天的每一点知识,都归功于我的老师。只要想到学校生活,我那些老师的面影就会浮现在我眼前。

上高中时,学校的老师很多,教过我们课的也就十多个人。很多的老师都有深刻的印象,现在依然清晰地记得。高一时,学校分配来一位年轻的老师,教我们物理。他叫王志刚,二十多岁的样子,戴一副大方框近视眼镜,脸色微红,特别英俊。上课穿一件洁净的白衬衣,把袖子挽到胳膊肘之上。拿起粉笔,流利的语言配上肢体动作,显得更加得帅气。他讲的课深入浅出,黑板上画力学图时,都不用尺规,线条笔直。
同时调进的另一位年轻的英语老师,名叫祁永忠,瘦高个,头发自然卷,皮肤白皙,长得很洋气。他讲课时语速如悬河泄水,也不举一反三。我听不懂,对于英语的兴趣越来越低,最后终于放弃不听了。
这两位老师,年龄相仿,他们活泼得满身的孩子气。有好多次,他们来给我们和相邻的班上课。在窗台外放下教本,两个人就在教室门前摔起跤来。我坐在教室门口第一排的位置上,看到他们二人有时滚进了教室门前的菜畦里,沾了一身的土。上课铃响了,他们才拍拍身上的土,拿起教本,走进教室。
高二时,给我们代化学课的是梁佩仁老师。他四十多岁的样子,个子不高,戴着一副近视镜,铁青的脸。这位老师教材熟悉,讲课从来不看教本。课讲的通俗易懂,同学们都喜欢听他的课。这位老师的脾气也好,从来不批评学生。
记得有一次上课前,梁老师在我们教室外面候课。班里有一位同学喊,梁红仁来了。恰好梁老师的儿子在我们班,名叫梁红星。他的儿子听到这话,和这位同学吵起来了。这个同学说,世界上难道没有叫梁红仁的嘛?他们的吵声很高,梁老师在外面一定听到了。上课铃响了,梁老师走进教室。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就开始给我们讲课了。
给我代数学课的,是后来被评为特级教师的段永学老师。他很瘦,脸黑黝黝的。我从来没有看到他笑过,他讲课的节奏很慢很慢。他给我们上课时,左手抱着他两三岁的女儿,右手在黑板上写字。他的妻子患有精神病,有时他正上着课,妻子在教室门口骂骂咧咧的。他就停下讲课,放下手中的粉笔,领着妻子回去了。
教我们政治的白养林老师,印象都不怎么深刻了。白老师教我们政治时,讲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瓜不能得豆,种豆不能得瓜。”这些话现在还能清晰地记得,其它的都没有印象了。
路俊宵老师是我高二时的班主任,教我们语文。他不像一个学者,倒像一个戴着眼镜的农民。那时候的老师,讲课大多不使用普通话。路老师在给我们讲毛主席诗词《念奴娇昆仑》一课时,解释“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一句,在黑板上写了个大大的“莽”字。他说,这个莽字的意思是高峻广阔。他特意拉长了声音,一字一顿地。把“字”读成“zi”,同学们平时都把这个字读“ci”。上了那一节课后,有同学背后称他“莽字zi老师”。学校女生厕所,和男老师厕所隔了一堵墙。有一天,我班几个女同学在厕所里议论,说莽字zi如何如何,被正在隔壁上厕所的路老师听到了,在班上批评了那几位女同学。从此,这个雅号反而被叫出去了。只要路老师快到教室门前,看到的同学就小声地通知其他人,莽字zi来了,莽字zl来了。
这几位代课老师,有的阳光,有的博学,有的儒雅,给我留下了程度不同的难忘印象。还有一位没有给我代课的老师,也同样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
每天早晨,一条长龙在操场上规则的画着圈,步伐整齐,口号响亮。一位年轻的老师,走到操场的高杠前,纵身一跃,宛如海燕冲霄。双手紧紧握住单杠,几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回环,让人叫叹;有时十几秒钟的倒立,又令人神往。大家的目光聚焦在了高杠上,无不露出钦佩向往之情。这位老师就是王明武老师,他没有给我们代课,但全校的学生无不敬佩他。
九 学生时期的文艺生活
每个人的一生,在不同阶段,会有不同的爱好。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有自己所看不到的潜能。有些人把爱好变成了专长,有些人把潜能挖掘成了本领。也有一些人丢掉了爱好,埋藏着潜能。我想想自己,没有专长,没有本领,没有发现能引以为傲的潜能,也不知道属于那一种人。
四年级时,学校调来了一位老师。他的名字叫贾正义,不到三十岁,中等偏高的个子,脸腮略大,嘴巴也大,笑起来两颗尖尖的虎牙及相邻的牙都露出来了,他的牙非常白,像是人工加工了似的。
这位老师学识渊博,口才流利。他通晓音乐,精通乐器。手风琴、板胡,拉起来娴熟自如。音乐课上我们唱歌,他用手风琴伴奏。他右手触动键盘,左手与变音器相触,拍打、叩击,手指在键盘上面轻盈的跳舞。琴声就像溪水倾泻奔流,又像百灵鸟婉转地歌唱。
平时闲暇时间,他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前,坐在凳子上,拉着板胡。时而高昂激越、气势雄浑,时而低沉婉转、如泣如诉,声音悠扬动听。我们小学生,挤在教室门口,如痴如醉地听着。

最难忘的是,他组织小男孩小女孩排舞蹈。我们男孩子排了一个名叫《我是小炮兵》的舞蹈,那时候样板戏正流行,我们的舞蹈动作就和样板戏差不多。当节目排演熟练后,我们就化妆,然后到生产队的田地里,为正在劳动的社员演出。演出时,似乎觉得大家的眼光都在注视着我,我非常高兴,仿佛出了风头一样。如今想起来,都觉得可笑,孩子都一样,虚荣心强。
记得有一次六一节,全校师生到乡镇街道上参加活动。我被老师分配了怀抱毛主席像的任务。那是用一个长约五十厘米、宽约三十厘米的薄铁皮制作的相框,非常精致,上面是毛主席头戴红五星帽的照片。出发了,学生们排着整齐的队伍。我抱着主席像,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我感到非常的自豪。
高中一年级时,学校举行活动,要求班级排练节目。我们班选了我和其他三名同学,排练了一个《园丁之歌》的眉户版歌剧,内容比较长。
大概的剧情是,女主角俞英,是下派的校长,能因材施教。在教育外号小淘气的学生时,采用循循善诱、耐心引导的方法,和青年教师方觉的教育产生了分歧。最后,两位老师的教育思想统一了,方觉也认识到自己对待学生的错误态度和方法,树立了正确的教育思想。小淘气懂得了开火车也需要知识,变得爱学习、守纪律、懂礼貌。
剧中只有四个角色。我在里面扮演的角色名叫陶利,外号小淘气。他不爱学习、只喜欢玩,书包里常常背着一个火车模型玩具。小淘气的爸爸是一名火车司机,所以他的台词里就有下面这样的唱句:
小火车咔嚓咔
爸爸爱他我爱他
扮演青年教师方觉的是段志宾同学,扮演俞英的是刘玉凤同学。
认真学习、经常帮助小淘气的角色小玲,由刘虎莲同学扮演,同时担任我们的导演。
没有锣鼓敲打,没有音乐伴奏。只有一个剧本,剧本里虽有动作、唱腔提示。那招式、唱腔、唱调儿都要靠导演设计。首先用好长时间背熟了台词,然后开始编排舞蹈动作。
我们排练了很长时间,里面很多的唱段,几十年后我还能唱出来。
踏歌声迈健步回转校园
工人们千言万语犹在耳边
党派我下工厂深入实践
靠群众同写出教改新篇
下水方知水深浅
吃梨才知梨味甜
教育革命任重道远
征途上我应该快马加鞭
这一唱词就是俞英老师出场时唱的,我现在也会唱。可惜当时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没有机会上台表演。
童年、少年时期的孩子,勇敢自信,快乐活泼,虚荣心强,也爱表现自己。那个时段发生此类的事,都会一辈子留在脑海里。(待续)

张军,六零后,甘肃省镇原县庙渠人,从事教育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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