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结儿
沈达顺
住在喧嚣的城市里，总想去郊外呼吸一下清新空气，看一看碧野风光。正是春色烂漫的时节，我步行到郊外，被一大块地的油菜花陶醉了。叶儿绿油油，花儿金灿灿，无数只蝴蝶盘叶戏蕊，飞来舞去。看着眼前这翩飞的蝴蝶，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另一只美丽的蝴蝶，一个扎着蝴蝶结儿的小姑娘。
那是个仲春的晚上，我乘地铁回住处。车上的人很多，已没有空座，我只好抓住一个吊环站着。刚刚站定，就听到坐在我身边的一个小姑娘微笑着对我说：“大伯，您坐这儿”，她说着就站了起来，向车门口走去。我想，她一定是下一站就下车了，就感激地坐在了她让出的座位上。小姑娘就抓着离车门口不远的一个吊环，静静地站着。
下一站很快到了，车停了，小姑娘并未下车，仍然静静地抓着吊环站着。我想，再一站她肯定就下车了，不然，她为何靠车门儿站着？我这才仔细地打量起小姑娘来：
她约有十六七岁，细高个儿，白鸭蛋脸儿，浓眉毛，大眼睛，左眉上方有一颗小小的红痣，一头乌黑的秀发用粉红色蝴蝶结儿扎着甩在脑后，显得既秀美文静。
下一站一会儿又到了，小姑娘又未下车，这出乎我的预料。这时，车上上来一位约六十多岁的老人，他身旁虽然也坐着两个男女青年，但没有谁主动给他让座，他只得抓住吊环站在中间。由此，我就更加感激那位为我让座的小姑娘。
这样，不知又过了几站，直到终点站，小姑娘才下车。出了地铁，小姑娘去的方向正是我回住处的方向，我就跟着她往前走。可是，她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
我想，我这一生还能再见到这个好姑娘吗？也不知她叫啥名儿，只得遗憾地向住处走去。
就在离我的住处不远的一个楼下，我看到一群人围在那里，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有些好奇地挤向前去。这时我才看到有一位老人躺在地上，一位姑娘正在给他做人工呼吸。姑娘跪在老人身边，有节奏地在给老人压胸。姑娘的动作既娴熟又认真，一束扎着粉红色蝴蝶结儿的秀发随着她的动作悠来悠去，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儿在翩翩起舞。我有些起疑，就挤到姑娘的对面看看。啊！这不正是给我让座儿的那位姑娘吗？再看这位老人，他正是我的同楼邻居周大伯。我立刻给大伯的家人打了电话。我情不自禁地问身边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说，这位老人走到这儿突然患了心脏病，骤然间停止了呼吸，送医院已来不及了，人群中有人喊谁会做人工呼吸，这时小姑娘恰巧走到这儿，就说我来。姑娘有节奏地给老人做胸部挤压动作。不一会儿，老人醒来了，呼吸慢慢地正常了,只是微闭着双眼无力地躺着。这时老人的儿子女儿闻讯赶来了，他们让老人先吃了一粒救心丸，并把老人扶到车上。然后有人对他们说是一个小姑娘救了他，大家都用目光在搜寻那位小姑娘。可是小姑娘已经悄悄地离开了。人群中有认识小姑娘的，说她是某医大的学生。
过了几天，我见到周大伯，他感动地对我说，他被救的第二天，就和儿子一块儿，带着礼品到这个学校，想当面向这个姑娘和校长表示感谢。校长把全校扎着蝴蝶结儿的共五个女生都找来，问她们是谁昨天救了这位老人。五位姑娘一字儿排开，五只蝴蝶儿在微风中翩翩起舞，她们异口同声地说：
不是我！
这时，其中一位姑娘走到周大伯跟前笑着说：“大伯，这是我们的职责，遇到这事儿，我们都会这样做的。”
周大伯仔细打量着这位姑娘问：“闺女儿，是你救的我吧？我当时微闭着眼，朦朦胧胧地没有看清你。”
姑娘笑笑说：“大伯，不是我。”
她的话音刚落，另一位姑娘对校长说：“校长，就是她，她叫白露。昨天晚上我问她为什么回来这么晚，她才跟我说的。”校长感动了，对白露说：“白露同学，你做了好事，干嘛不愿说呢。”白露说：“校长，一件小事，不值得张扬。”周大伯拉着姑娘的手说：“谢谢你，闺女儿”，一定要白露收下礼品，白露坚辞不受，跑开了。
一晃五年过去了。一天，我见到了周大伯的儿子，他说，这位叫白露的姑娘，她医大毕业后去某省城医院当了医生。2020年武汉疫情肆虐期间，她主动报名参加医疗队奔赴武汉抗疫。她连续几天几夜战斗在抗疫第一线，为抢救一个重症病人，不幸感染上了病毒，被夺去了年轻的生命。我一听顿时惊呆了，脑子里轰的一声，久久说不出话来。此时，我满脑子里都是这个小姑娘的形象：
她依然是十六七岁的模样儿，细高个儿，白鸭蛋脸儿，浓眉毛，大眼睛，左眉上方有一个小小的红痣，一头乌黑的秀发用粉红色蝴蝶结儿扎着甩在脑后......
美丽的蝴蝶！
作者简介：沈达顺，河南省周口市淮阳区人，河南省作协会员。作品见于《收获》《人民日报》《农民日报》《河南日报》《西部散文选刊》《青年文学家》《文学天地》等。有文集《龙湖风》《龙湖春》《龙都概览》《萋萋牙》问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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