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父亲节的思念
文/王云（河北）
第一章——忆
来自父亲的留言:A letter from my father爹1994-o6-4
红卫你好：
我阅了6月4日你发给我的四个短信后，由于我的文语有限，不知说啥好，内心有说不出来的一种心情。由于工作和学习远离儿子千里，帮不上什么，尽不了爹对儿子的呵护职责，请红卫谅解吧!
我转载《一位父亲给儿子的九条人生忠告》想与你分享，供你参考：
(一)对你不好的人，你不要太介怀。在你一生中，没有人有义务要对你好，除了我和你妈妈。至于那些对你好的人，你除了要珍惜、感恩外，也请多防备一点，因为每个人做每件事，总有一个原因，他对你好，未必真的是因为喜欢你，请你必须搞清楚，而不必太快将对方看作真朋友。
(二)没有人是不可代替，没有东西是必须拥有。看透了这一点，将来你身边的人不再要你，或许失去了世间最爱的一切时，也应该明白，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三)生命是短暂的，今日你还在浪费着生命，明日会发觉生命已远离你了。因此，愈早珍惜生命，你享受生命的日子也愈多，与其盼望长寿，不如早点享受。
(四)世界上并没有最爱这回事，爱情只是一种霎时的感觉，而这感觉绝对会随时日、心境而改变。如果你所谓的最爱离开你，请你耐心地等候一下，让时日慢慢冲洗，让心灵慢慢沉淀，你的苦就会慢慢淡化。不要过分憧憬爱情的美，不要过分夸大失恋的悲。
(五)虽然很多有成就的人士都没有受过很多教育，但并不等于不用功读书就一定可以成功。你学到的知识就是你拥有的武器。人，可以白手起家，但不可以手无寸铁，谨记!
(六)我不会要求你供养我下半辈子，同样地我也不会供养你的下半辈子，当你长大到可以独立的时候，我的责任已经完结。以后，你要坐巴士还是奔驰，吃鱼翅还是粉丝，都要自己负责。
(七)你可以要求自己守信，但不能要求别人守信，你可以要求自己对人好，但不能期待人家对你好。你怎样对人，并不代表人家就会怎样对你，如果看不透这一点，你只会徒添不必要的烦恼。
(八)我买了二十六年的六合彩，还是一穷二白，连三等奖也没有中，这证明人要发达，还是要努力工作才可以，世界上并没有免费的午餐。
(九)亲人只有一次的缘分，无论这辈子我和你会相处多久，也请好好珍惜共聚的时光，下辈子，无论爱与不爱，都不会再见。
红卫:
人的一生和春夏秋冬四季一样，春有春的风情，夏有夏的烈艳，秋有秋的素洁，冬有冬的雅致，人生各有各的美丽，各有各的潇洒！人生也有不同的痛苦和烦恼，有些事是任何人都帮不上的，只有自己……你笑，全世界跟着你笑；你哭，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哭(不可取！）
如果达不到众人的心声，就不要在众人面前大声的笑，大声的痛苦！要若无其事的低调做人，夜阑时释放内心泪水，高山上豪放心声，大海边呐喊志向，不要因为没有掌声，而丢掉自己的理想。
其实每一条都通往阳光的大道，都充满坎坷：每一条通往理想的途径，都充满了艰辛与汗水！承诺是一张白纸，再厚的剧本也有结局。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的东西，只有瞬间的惬意和安适。在你一生中，没有人有义务真的对你好，除了爹和妈。对你不好的人，你不要太介怀。只有那些对你好的人，你除了要珍惜、感恩外，也请多防备一点，因为每个人做每件事，总有一个原因，他对你好，可能会带有某种目标，未必真的只是因为喜欢你，请你必须搞清楚。有了父母对自己的亲生儿女还存在偏心，何况别人呢！不管什么事，只要内心真诚的去努力了，内心无愧就行了，我不忘你光宗耀祖，只要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生活，就是我晚年的幸福！
祝你心情开朗，工作有成！
爹
1994年6月4日
第二章——悼
【写在前面——
明天是六月四日，是爹64岁冥诞。算至明天，老爹已经离开我们了。2023年也即将步入尾声。可能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依旧如常。但是我知道，对于爹和我的亲人、对于爹一生的挚友来说，每每提起天人永隔，终究是不敢回忆的痛。
在这特别的日子里，我百感交集。原本这个日子应该是我捧着蛋糕围在爹身边祝福他冲破64大关，光荣退休，颐养天年最幸福的时候。可是如今我却只能遥望一方黄土，锥心沉痛。于此之际，我浓缩了父亲陪我们共同走过的二十九年岁月写成此文。可能这些事只是我们和爹在一起片片断断的记录，但在我记忆中它都是弥足珍贵的。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父亲的在天之灵会一直保佑着我们。】
64岁，爹，生日快乐。
当我们跪下来，朝着远方向双手合十。我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在脸上肆虐。没错，今天是老爹六十四岁冥诞。
从校园到景点，从长这么大，这可以算是我过得最快乐的一个跨年了吧。当我挽着父亲的手臂在长江大桥上拜托路人帮我们合张影的时候，打死我也想不到，这会是我与爹的最后一面。
说实话，对于父亲的理解，是我上了大学之后才慢慢懂得的。小的时候，我与父亲的关系其实很好。印象中，父亲总是板着个脸给我定制一大堆的规则，不许在家里的墙上乱涂乱画，不许随意乱扔垃圾，不许用手抓饭菜，吃饭不许看电视，正餐不许吃水果，要讲文明懂礼貌，见到长辈主动问好，练琴学画不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爸爸总是凶我，以至于我每次看到父亲都要吓得躲去妈妈身后。如果哪一天只有爹在家，我宁可跟着妈妈去开会去加班，困了宁可睡在妈的家里，也坚决不要和爹两个人待在家里。
爹和妈都很喜欢音乐。妈有一副好嗓子。爹的音准很棒。他空闲的时候就会把家里的收、录音机打开，跟着磁带一起唱。录音机是纯黑色的，音响效果很好，是当时最有名的牌子，这是爹为了能让妈和我每天能有音乐的陪伴，在我出生百天的时候送给我的百日纪念礼。那时候还没有什么光盘也没有USB，磁带都是蛮贵一盒，爹从儿歌到故事。这个暑假回老家整理父亲遗物的时候，我默默地抱着这个大大的录音机好久好久。这些年，无论是我们搬家也好，我外出求学也好，它都一直默默陪着我们。二十九年，从来没罢过工。我甚至还可以想象得到，父亲和我一起在它面前手舞足蹈、哈哈大笑的样子。可如今物是人非。大大的录音机呀，就算你现在看起来又大又笨重，但只要我在，我就会一直把你好好地保护起来。
还记得小时候，我第一首会唱的歌是“小燕子，穿花衣”，后来《爱拼才会赢》……这是爹教我唱的，是他最喜欢的歌曲。“爱拼才会赢”——他这一辈子都在践行这句话。当我在公交车上偶然听到司机先生在播放这首曲子的时候，我的喉咙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原来心口最深的压抑真的很疼很疼。父亲都办好了呀，这首脍炙人口、他喜欢了一辈子的台湾歌曲，他本是可以自己亲耳到这里听听的。
父亲是一个十分刚强的人，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中，他都可以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与苦。记得妈和我说过，父亲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因为执行任务，需要经过一段山路，那段山路崎岖陡峭，没有人愿意去冒这个险。父亲就一个人开着大卡车驶过这段路。正在转弯的时候，迎面另一辆大卡车不知什么原因，直接撞了上来，紧急情况下父亲急转方向盘闪躲，整个人从车窗里甩飞出去好几十米。对撞的这两辆大卡车全部报废，另一名司机不幸丧生。父亲幸运的从鬼门关捡回来一条命。当时妈听到这个事的时候，整个人都吓呆了，她和爹对着苍穹连连鞠躬感谢老天爷的眷顾。可是今天，老天爷，当我一次又一次地跪下来苦苦哀求你能不能把我的爹还给我的时候，你却狠心对我置之不理。他还不老，他还很帅啊，他还有那么多风景来不及看，可你为什么偏要带走他?
可能是受爹职业特殊性的影响吧，我从小就像一个，动不动就把家里的录音机、电视机、衣架当成是“犯罪分子”，让它们“举起手来，不许动”。家里到处都是玩具车、玩具枪。要是认识我的大哥、姐、三哥等来家，肯定都以为我爹妈养了一个调皮的儿子。
我记得那一天天气很好，大太阳明晃晃的，我在家里和三哥一起玩积木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爹的声音，“妈，我猜是爹回来了。”果然，不大一会就听到房间里下传来爹的声音“红伟!你快来看!”我正搭积木搭的来劲呢，根本没理会爹的呼唤。妈偷偷从卧室看了一眼窗外，悄悄告诉我，“快去!你爹给你们准备了一份礼物哦!”一听有礼物，我立刻跑到了门前，“哇!好漂亮的自行车!妈，爹给我们买了一辆自行车!”我几乎是用飞的冲到了前边，对着自行车又是看又是摸，“谢谢爹，太漂亮啦!我太喜欢啦!”我在爹的脸颊亲了一口，爹把我抱起来，举在空中。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刻的幸福一定有很多很多小朋友羡慕我。
自那以后，每天傍晚，大哥谁有空谁就会陪我去广场上练车。现在我的自行车技真的很好，大学的时候在一次“慢行自行车”的比赛中还受到老师和同学们的瞩目。这辆绿色的“好孩子”牌童车一直陪我到了小学毕业。然后又在我家的前边静静地待了两三年。随着我渐渐长大，我又有了几辆新的自行车。又过了几年，到了姐家的他们长大了能骑车的时候，我就把这辆车送给了他。每当我看到他骑着这辆车在操场、小区里、在街道上转转跑跑开心的样子，都会让我想到当年的自己。现在我终于懂得，人生最幸福的事不过是“我闹、你笑，我在您身边，而您还未老。”
后来，当我接到妈和大哥“父亲病危”的微信，我从包钢厂区拼命往回赶。我怎么也想不到，再次见到父亲，竟是他躺在殡仪馆冰冷的榻上。我跪在父亲的灵柩前，亲眼看着他被推进灰白色的火化炉。我们几乎是用爬的想要拖住爹的灵车，声音嘶哑地全是绝望：“爹，你快起来!你快起来看看!你不是说要等我们回家吗?我现在回来了啊，我就在你们面前啊…”“不要!不要把我爹推进去!那里面都是火，我爹会很疼呀…”
我实在是不敢相信，平时感冒都很少的父亲突然说没就没了…我前天还在和老爹视频，他还笑嘻嘻地数着日子说“儿子就快回家啦…”我们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没有来得及一起做，他答应过我要在我身边陪着我，他不是最讨厌说话不算数嘛…是谁这么残忍地告诉我，从今以后，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男人，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我再也没有爹了…
一路北上，一千多公里的路，本应是我们挽着父亲的手一起同行，如今大哥却只能紧紧抱着父亲沉甸甸的骨灰盒，送他回到他爱着且思念的故乡殡仪馆保留。父亲去世之后，每当我走在大街上听到有人叫“爹”，我们都会驻足伫立，回味着我也能这样叫“爹”的时光，忍咽下已然不能这样叫“爹”的悲凉。
这个我依赖了一辈子，怕了一辈子，吵了一辈子，爱了一辈子，一辈子放不下的男人，我再也看不到了。我可以假装他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为了案子、为了打火出警几个月联络不到也见不到人。可是如今已经大半年了呀，爹，你还不回家吗?这次你走了这么久，你不想我吗?
这半年，这个世界，日月星辰照常升起、照常落下，车流人海依旧来来往往。我从昆区，往返于青山之间。似乎生活没有任何变化。可是，没有人知道我是强忍着怎样的伤悲与痛苦去挨过没有你了的一日一日、一夜一夜。
爹，如果你早知道只能陪我们几年，你还会经常不在家吗?爹，如果我早知道你只能陪我几年，我一定时时刻刻守在你身边。我一定不再躲你、不再惹你生气，一定年年都和你一起回青山看妈…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好不好?爹，我只要你在。
丧父之痛犹如剜心，人已不在，家已不家。暑假的时候，我把青山的家和爹的遗物打理好，这个爹一生为之奋斗的地方，至此终年。以后，我再也不想、也再没勇气回到这里了。从此以后，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有人拍着胸脯对我说“红伟，爹就是你的坚强后盾!”从此以后，再苦再难都真的只剩我自己一个人扛了。
再回忆这几年的岁月，点点滴滴，片片段段，历历在目。以后没有人再会像你那样带我去吃羊肉串、土豆丝卷饼、锅包肉、鱼香肉丝，没有人再会像你那样带着我放烟花看冰雕到处拍照，也没有人再会像你那样爱着我宠着我，把我捧上天当成全世界的骄傲。
那一身工作服依然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柜子里。爹，这次出差，我知道你要去很久很久。
有时候想想，世事真是无常，下一秒，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所谓的生命大抵不过这样罢了。人生最后，没人能逃得了这一捧黄土，不管这一辈子是轰轰烈烈抑或是平平淡淡。令人心痛与哀憾的是，劳累操心了一辈子，正是该享天伦之乐的时候，父亲却突然撒手人寰，空留下我、我们倍受死别的怆痛。
还有一年，只有一年，我就毕业了，包钢耐火材料厂。我就可以自己赚钱，也有能力让你和妈享受享受生活了。我等了盼了你足足五年呀，可是最后你连这个机会都没给我留。以前我总以为我还小，父母还年轻，我们有的是时间去争取或去享受更好的生活;我总是以为就算人这一生难免一死，可不管怎样，父母总是还能陪我个二三十年的。然而，“子欲养而亲不待”，我没有哪一刻比现在体悟得更深更惆。
窗外依然多姿多彩，似乎充满希望。最后的一百天，能看着我，能陪在我身边，我知道你心里是无比高兴的。可谁曾料，二十八岁之后，我的世界竟会再无“父亲”二字。“一生要强的爹，谢谢你做的一切，双手撑起我们的家，总是竭尽所有把最好的给我。我是你的骄傲吗?还在为我而担心吗?你牵挂的孩子啊长大啦…”擦擦眼泪，爸，我知道你最舍不得我哭。
爹，你安心睡吧。你不在了，这个家我会替你撑起来。
64岁，小老头，生日快乐。
记得，你的儿子永远爱你。
第三章——念
（一）
第二年了，六月四日。
这一年我尝试着用各种肆无忌惮的方式去掩藏去抚平内心的悲痛。人生起落未定，几番辗转抉择。一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我还是想给你打电话，想听你戏谑认真的声音，想听你清透深沉的意见，想听你亲口和我说“红伟，爹就是你的坚强后盾......”
咱家还是老样子，只是比你走时添了些物件罢了。同一城市，我也能经常回去。你的工作服我套了袋子挂在储藏间的衣架上，还有你的工具箱也好好地放在那呢，你一看准能找到的。
妈叫你别再来我的梦里，即使你很想很想我也不行。自我从昆区回来，果真再没梦到你。那些年，在石拐的冰天雪地里，你常常执行任务顾不上冷热饥饱，落下的毛病你也自己撑着不和我们说。秋深了，你怕冷，在那边没人照顾，自己定要多加衣。
我一点儿也不想你。你走了自己清净了，抛下我们娘儿俩相依为命，你怎么忍心做的。我就是怪你，我不会原谅你。
可我...更心疼你...我想陪你的，还有那么多;你要护我的，还有那么长......怎么就都来不及。
人生来回一遭，真真假假，一了百了。没有人可以理解，我决心将生死离合归二为一的渴望。压抑得最深的东西终究难以拔起，一旦触及就会崩溃到无法站立。有时候我真是瞧不起自己，无非是来来走走而已，竟脆弱得那么不堪一击。
回忆遥不可及。此生流年，终究相行两端。可活着的人，只能猝不及防被时光推着，无法回头地向终途迈进。
（二）
又是一年清明时。
今年我们身在青山区殡仪馆，实在无法回昆区亲自去看望你，只能在远方遥寄思念，以前和你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如同一卷胶片一帧一帧地浮现.....老爹，我知道我还是很想你。大哥、姐、三哥、四哥在群里发了视频，我看到了妈和他们。妈身体依然康健，你且放心。
转眼间，我已在包钢耐火材料厂化验室工作，但我却感觉无比充实。嗨，老爹，忘了告诉你，我已经是一名干部，工程师，正在走你当年走过的路。我经常会想到，你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像我如今这样生活过呢。老爹，每当我想到你，只是我却永远没有机会当面敬给你了。
下次去看你，或许又得一年光景了吧。这一年我们大家都好好的，你也继续保佑着咱家吧。明年此时，再填新土，到时候你们的兄姐弟一定给你们，等你指示，等你检查。爱你，老爹。
（三）
忽闻轻唤倩向窗。不及话别、生死离长。廿年还盼朝暮望。再见黄土，纸烬绕成霜。
枕上忍咽暗自凉。忆往事、念成伤。岁月哪堪度思量?痛断愁肠，一夜泪千行。
作者简介
王云，笔名:云哥，1966年出生，河北阳原人，包钢利尔公司退休了，干部，微信号:btwy888,写作爱好者，作者简介及本人照片:
写于2023.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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