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在夜里的村巷走动
背靠青山,在相机下寻找夕阳模糊的手迹
路过城东,两岸青松精瘦,宛若黎明前燃尽的篝火
在远处的村巷洒下几片微光。
你是否看见,那大片,大片的粟米田汹涌,而籽粒
在这座城的心里却沉甸甸。
此刻,有人捡拾吹落的风,和风中吹散的羊群
在清水河,野猫比月光明朗
而月光下淡淡的羊粪,宛若炊烟,袅袅。
他们是大理石的孩子,将每一颗沙砾都洒进河床
企图倾听河流微弱的呼吸
在清水河,清风在夜里的村巷走动
你是否听见,此刻,有人在离星空最近的地方大醉
甚至要夜行数里,企图带走,来时的痕迹
他们犹如老兵,在清水河县至深处——高茂泉村
浅唱,行吟。后来,回音抵达粟米田
和田间无数的飞虫共庆,河水般凶猛的收获
弱音犹如空谷
灯光如磷,房内有人咳嗽。他们宛若时钟
轻轻摇摆。甚至要在高茂泉村
重新谈起父辈们过往的低语
此刻,火车在遥远的山间轰鸣,而不远处
田野泛出粮食淡淡的清香。很多话
无法诉说,甚至会像风筝般浮向远方
后来雾霭升起,土塬泛出沁凉
有人举起虚构的火把,火苗平静,倒影温热
有人趁黄昏,扶着墙,对远景发呆。
眼前,门半掩着,眼前,高茂泉村突然消失
他们从小径走来,把身后的路,走成空谷
而空谷里,泉音茂盛
似鸡鸣,似大片大片的粟米,微微震荡
甚至比一首歌还慢,还清澈
车行国道,路过前骆驼沟,沟里无人
斜坡上格桑花浓密,几条小径从眼前斜插过去
此刻,他们剥开心中覆盖的雪
企图清理出一条同样的小径。
在路上,有人捡起被风吹落的花瓣
将其置于手心,侧耳,去听它缓缓蜷缩的呼吸
声音宛若细雨,滋润着眼前青山。
路过红河,大片金币在河面闪闪发光
有白鸟从对岸的树上飞来
后又贴地俯冲,像要叼走,从高山飞落的蝴蝶
此刻,车停河道。有人结伴穿行
在这片铺满沙砾的河边,水声潺潺
而古老的大石,安静坐着,它看着他们,从这头
移到那头,好像要寻找一句沁凉的诗节。
在国道东边,红河匍匐于地,缓缓地流
它带着人们穿过前骆驼沟,石苍窑,高茂泉村
甚至比一首歌还慢,还清澈。
在黄河大峡谷,人群如炊烟散去
河流在峡谷滚动,崖壁上站满人群
往下望。影子倾斜,短而细,轻如蝼蚁
此刻,微风擦过每一个人
风声宛若女低音。不远处,有块儿石碑
有人在那里拍照,淡淡的阳光下
镜片如钻石,轻微挪动。
有人静坐,倾听峡谷的回声
和背后无边的落日。
他们从小路走来,长笛般叹息着峡谷
和中间那条弯曲的河流
在老牛湾,无数个小船身后都有一条叹息
从水面拉长。涟漪有时混乱,交叠
像父辈微弱的牵挂,却持续很远。
你是否看到夜晚的星辰,早已洒落
波光如麦穗,从细细的暗流中
渗进田埂。你是否看见,河水犹如耕夫
松弛着远人模糊的背影。
在老牛湾,峡谷布满犁沟
延伸到播种者的脊背,肌肉,甚至跟腱
在犁沟深处,曾被多少滴细雨
滋润,长出一片又一片结实的麦穗
此刻他们在狭长的观景道驻足,拍照
甚至看见,一头神牛健硕
喘着粗气在大地的裂缝上缓缓拉沟
而不远处石碑耸立,瘦瘦的
却早已挤满漆黑的人群,他们眯着双眼
在阳光下静息,后又如炊烟散去
磨咖小城的咖啡屋
路过阿尔丁大街,他们走进磨咖小城
从拐角处绕进,一条笔直的美食街,人群稀少
落日在他们眼前缓缓下垂,金黄宛若鸟语
洒满牌匾,和两旁紧闭的门帘
一些旧污渍沾在地上,像乌鸦跌落的几片阴影。
有风从头顶吹过,直抵路尽头
他们也跟着去,而眼前,虚掩的门面
幽幽闪光,有人在前台做咖啡
墙上挂满陌生人的手记,跟着明信片悬着
此刻,他们走进屋内深处
旁边的架子上,有书,绿植,卡片和挂饰
不远处,沙发和酒红色的低桌
靠在墙角。小吊灯亮着,甚至能听到
它微弱的呼吸。他们坐到那里,后来仰躺
看书,又取来两沓写满字的卡片,翻阅着
一些誓语,短言,给对方的话,和那些年
追求过的理想,正散出淡淡余热
在这里,他们拿出新卡片,写下整个黄昏
和后来的彩色片段。此刻,光线在彼此的肩膀
缠绕,包裹,甚至喘不过气。
而窗外,城市的霓虹渐亮,在人群的眸中忽闪
也在他们缓缓拉伸的脊背上跳动着
那晚小城下起了大雨,很晚。
脑包村牛场的鸣叫
马犬在铁笼里趴着,旁边的牛骨沾满灰尘
像月亮的一小瓣碎片,他看见,几只苍蝇落在上面
不远处,围栏里十六头西门塔尔牛
阳光下卧睡。他从小路走来,风吹着头发
一些灰尘扑向天空。五月,平原上的脑包村
野草暗绿,大地裂开疲惫的口子。
牛倌刚抽罢烟,就过去清扫棚里的热粪
第四十五天,他常出走于低矮的土丘和漩涡
沿路,住处宛若水泥大箱,放满棉被,家什
下基层那段日子,已过很久,而牛群苍白的眼神
和马犬吃剩的那瓣月亮
在后来无数个夜晚,竟都学会了鸣叫。
五月的第一天,鸟蛋丢失
五月的第一天,我回家,寻找那枚丢失的鸟蛋
在隔壁那片空地里,长满了青草。很多年来
没有几个人到这儿种菜,或者干其他的。
小时候,我常常在这里,抓壁虎,那一摞石砖中
还有蜈蚣,鸟蛋。几只鸟在那儿筑巢,低低的
我是说,我看见五枚鸟蛋,在空缺的砖缝里
羽毛铺在上面,却没有一丝风声。
哪怕路上人行喘息,也不影响,它们筑巢的方向
那年,五月的第一天清晨,我拿走了三枚,
带着惊喜,把它们放在手心。午后,再次折回时
眼前的一只麻雀,正在狠狠啄食,另外两枚
浅渡的章鱼
在一条大河面前,我会轻易扎进,鱼的裤兜。
潜下去,将罐头里的蜂蜜,涂在水草上
如果有机会,我会捡三枚水底的石子
放到岸边。让它们跟我一起,晒晒冬天的太阳
这不会太冷,入水时,波纹如催开的莲花
你不会想到吧。我带着一本书,和鱼群握过手
给它们,读里面的故事,那是关于海底的蓝
和我清脆的几声咳嗽。你知道吗
我游得很深,听说,淤泥里有一枚伊人的戒指
那年,沉船后,报纸上写着我们的消息
侧翻是难免的。海螺粘满船桨
有人知道,海域曾是平原的碎片。当我抓起
最后一片浮游,絮语变得忙乱。向水草陈述事实
当然,肉身会酸痛,很多话在水底,讲不明白
我像浅渡的章鱼,抓紧每一滴水
你说了很多。却把话,都藏进鱼鳞里
我只带几枚石子,在风平时上岸,等天黑
你看见了吗,远远的塔尖,扑满萤火虫
静静的阳光
钝痛就是用生锈的刀
杀牛。刀尖只能戳掉颈部的毛
用点力才能扎进皮下组织
露出白色,流几滴血
顺着刀刃滑下去
热乎乎。伤口沾满铁屑
就这样流着。在钝痛中
缓慢失血,刀柄也会冒热气。
这种感觉就像
#####,从午觉醒来
看见窗外静静的阳光
安达鲁狗之说
黄沙捂天,安达鲁狗睡下了
还是老样子,醉卧在那里
如一条被丢在地上的旧毛巾
风很大,到处是沙子
它们枕在自己的尾巴上
像讨好一块儿布偶。昨晚雷雨
我不知道它们去了哪里
小区施工,垃圾箱被挪走了
到处是暗道。飞鸟飞
它们的忠实朋友,不知所处
我路过,看见安达鲁狗
在草坪睡着,静如几片羽毛
不一会儿,就飞走了
旧色之说
雨稀下着,一个平淡的夜晚
像往常一样。看看旧照
听一首往复的歌,不同的是
灯泡突然坏了。打开台灯
坐在床上。好长时间,没有认真
听过雨声了,中午没有睡
有点困,不能闭眼。太多的
太多的东西,无法去想
许氶,本名杨坤,1997年生于陕西咸阳。研究生在读。做过销售员、编辑、研究实习员,办过文学社。有诗歌见于各杂志,曾获中国(海宁)· 徐志摩微诗歌奖,陕西青年文学奖,野草文学奖(诗歌组:一等奖),樱花诗歌奖等。2022年内蒙古诗歌排行榜(上榜),参加第16届《星星》诗歌夏令营,第五期《草原》自然写作营。
申明:刊头配图如未注明作者,均取自网络公开信息,如涉侵权,请联系编者删除。
《南方诗歌》2021年总目录
《南方诗歌》2022年总目录
《南方诗歌》2023年元月总目录
《南方诗歌》2023年二月总目录
《南方诗歌》2023年三月总目录
《南方诗歌》2023年四月总目录
《南方诗歌》2023年五月总目录
《南方诗歌》2023年六月总目录
《南方诗歌》2023年七月目录
“崖丽娟诗访谈”:冷霜|当代诗需要与其他人文领域形成主动的认识思想连带
末未:约等于薄薄的尊严和羞耻
“未来诗学”:赵佼|“他者”的回眸
“他山诗石”:李以亮 译|温茨洛瓦诗选
“未来诗学”:楼河|我们今天的诗歌“问题”和面向未来的诗
王自亮:金沙江岩画
“未来诗学”:谭毅|关于“人工智能写诗”的四个问题
张占平:没有一次滚过长空的雷霆万钧是偶然的
“他山诗石”:钟国强 译|《春天及一切:威廉斯诗选》诗摘
楚客叶朗:奋力吃饭的孩子
姚风:河西走廊纪行(组诗)
“90℃诗点”:唐不遇&张媛媛|向内聚拢的两条锋刃
赵雪松:细小事物上的光
“朱贝骨诗社”:钟生|一次小小的出柜
秦巴子:不要叫醒那个失眠的人
“朱贝骨诗社”:肖炜|疼痛终将到来
“他山诗石”:北塔|2013年第52届斯特鲁加诗歌节优秀诗作举隅点评
“朱贝骨诗社”:付邦|南行记
李森:《明光河》第二十六、二十七歌
“未来诗学”:楼河|随笔:一个诗歌稻草人
屠国平:拆迁现场
“朱贝骨诗社”:毕如意|寂寞如草,根根拔起
“未来诗学”:刘萧|AI视域下当代诗歌中的机器写作
窦凤晓:在时间的反面
孙冬:学习离别的技艺
“朱贝骨诗社”:张媛媛|我不敢轻易说出海水般透明的词语
“品鉴”:陈辉|语言的流动性生成与沟壑感设置
韩东:总是有辽阔的大地被道路分开
“他山诗石”:张桃洲|“发现了一种语言去赞美……”——巴克斯特诗选
“朱贝骨诗社”:可仔|海上的歌利亚
“新秦诗”:刘雕和|婴儿,是我的嘴巴
“新秦诗”:了小朱|藏于膏肓的誓言
“未来诗学”:漫长的葬礼——“九十年代诗歌”的幽灵与祛魅
黄斌:我知道我是爱你的
“新秦诗”:李避蛮|一只鸟撞向窗户
“他山诗石”:岩子 译|特拉克尔诗选
“新秦诗”:高短短|一棵草,被春天追赶到秋天
其他金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