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陈远伦   朗诵: 老马 

      朱大头两个爹，都是枪林弹雨中冲杀出来的无产阶级革命优秀战士。为了新中国，扛过枪，过过江，吃过糠，进军大西南。

      谁也不知道大头怎么会有两个爹？别人都是一个爹，他这两个爹到底是怎么来的呢？无人知晓，只有他亲娘心里明白。

      1966年秋天，大头如愿地选上了飞行员。去保定预挍，航校学习。再去陆军野战军锻炼。锻炼军人的阳刚之气，磨炼艰苦的意志，敢打敢拼的勇气。

      1968年，激情燃烧的岁月，幸福满满。大头被分到中国民航第二飞行总队，成为一名飞行学员，去机务大队实习。飞行员皮衣、皮裤、皮鞋和皮帽子也都领了。

      天有不测风云，革命斗争激烈的日子，赶上了清理“阶级队伍”。不知道哪个爹是“走资派”？受到牵连。朱大头停飞了。姓也改了，改成“牛大头”。

     本来天真无邪、阳光帅气的美男子，突然遭到人生起步线上的沉重打击，他的性格也变了。从此，学会了见鬼说鬼话，见人说假话，从嘴里出来的都是花言巧语，口吐莲花。

      1976年10月，打倒了“四人帮”，全国展开“真理”问题的大讨论，文革时期受迫害的老干部平反了，官复原职。大头爹平反了，党又给朱大头插上钢铁的翅膀。翅膀硬了，名字仍然是“牛大头”。

      1986年的初夏，四川测绘局，以重庆白市驿机场为基地执行航空测绘。

      重庆是我国最有名的雾都。长江边上，低云，低能见度。

     伊尔十四型飞机621号，长期不飞，重庆潮湿。飞机副翼，衿翼，蒙布霉变，松驰，返回太原修理。原班人马空勤组继续留下来等航测天气。

      公司宣传处处长杨国宝任领航员。报务员中队教导员，正营级。机械师牛大头，机长张壮苗，副驾驶张志军，撮影员贾明玉。

      重庆在长江边上，天天阴天，很难找到一个好天气。重庆是有名的雾都，雾霭缭绕，站在高岗上观看，宛如仙境。

      吃火锅，看美女，身临仙乡，是不错的选择。

      但是，对于飞机飞航空摄影，就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处长杨国宝，安徽寿县人，参军前在县政府做过文书，写一手好字。喜欢喝酒，抽烟，钓鱼。测绘局的司机姓邓，经常拉着他去钓鱼。鱼塘的女主人也姓杨，为了有地方玩，消磨时光，老杨认了个干妹妹，干妹夫，互通有无。用我们的行话说，就叫“军民融合”。测绘局面包车拉着她家的农副产品去集市上去卖。一来二往，亲上加亲。一个喜欢钓鱼，妹妹用车又方便，军民团结一家亲。

      老杨天天用常规方法钓鱼。挂上蚯蚓，鱼塘里的鱼好像没有胃口。钓到都是些小餐鱼，土话“夺夺餐”。这种鱼，嘴小,抢食厉害，钓鱼人最讨厌它。妹妹倒是很开心，因为她见到哥哥钓到的都是小餐鱼。小餐鱼永远长不大，多了会影响鱼塘水质。杨处长帮助妹妹清理鱼塘，妹妹偷着乐。大热天，时不时的给杨处长送上茶叶水。

      杨处长虽说钓不上正经鱼，静静地抽烟，观察浮标来回动荡，安静浮躁的心情，得到短暂的满足。消磨光阴，吸吸新鲜空气，也是一种人间乐趣。好在天天由四川测绘局司机邓师傅接送。

      测绘局野外作业，远离家人。邓师傅实足的江湖混混，社会油皮。他常说的话“年轻人看裤脚，老头子看案桌”。意为年轻人关注的是裤腰带下面三寸。老年人关注吃喝。

      哥哥杨处长在鱼塘里专注地钓鱼。老邓就有机会调戏干妹子。杨妹子呢，又经常跟哥哥告邓师傅的状。杨处长两头都不得罪。装糊涂，和稀泥。反正不是亲妹子，你玩你的过家家，我钓我的混水鱼。虽然说钓到是小鱼，大家各得其所 —— 一个想用车，一个想调情。

      伊尔十四型678飞机，原来是周总理的专机。适航设备相对齐备。678飞机到了重庆，陈师傅也喜欢钓鱼。中午饭正好有土豆，有意留下一颗熟土豆，下午与杨 处长一块去妹妹鱼塘钓鱼。

      陈师傅用小刀切成小块，挂在鱼钩上，奇迹出现啦！哇塞！浮标一点一点往下沉。一抬竿，钓上半斤以上的鲤鱼，他多了个心眼，把鲤鱼藏起来了。

      杨处长在对面，眼尖，要了鱼饵，也挂上熟土豆，很快钓上来鲤鱼。哥哥钓上大鱼了！高兴的同时，妹妹也不乐意了。鱼塘里的鱼是妹夫、妹妹的衣食所有，油盐酱醋茶的生活开销，孩子们的学费钱，心疼是自然的。下午回来时，钓到的鱼按市价五角钱一斤付款。

      回到招待所后，请食堂大师傅帮助加工，晚上边嬉哈边喝酒，杨处长就喜欢这一口。

      重庆的天就像老寡妇的脸，总是欠她三吊钱，阴沉沉。航空攝影需要好天气，要想晴空万里，长江边的雾都，重庆，难。

     飞机每天不飞，有爱好的人好过，没有兴趣爱好的人急。牛大头成都娃儿，说话乖巧，见人三分笑。东窜窜，西窜窜，整个机场的人他都熟悉，他好混。

      没有好天气预报，总是无事生非。我有时与曹凤仪上市里吃火锅，喝白酒。在机场也喝酒吃肉，打发时间。

      保证飞行安全。防潮湿，防霉变，经常打开飞机门窗通风。发动机每七天周期试车。定期放出每个燃油箱底部水分杂质。放出来的沉淀油，送给汽车司机，他为机组外出旅游服务。

     长期不飞，所有人都急，成都很近，很近，牛大头想爹了。

      我们按正常周期试车。苟德幸特设师，负责飞机电器，无线电，仪表检测工作，曹凤仪在停机坪负责警戒。

      发动机转速推到1500分/转时，我下口令“飞机电瓶发电机？”苟德幸回答“正常。”

      刚刚试车，排气管还冒着高温，发动机包皮尚未打开检查。牛大头他们一帮人像过火焰山的孙悟空。大头猴急猴急地说：“测区有好天气。”

      重庆上空多云，偶尔透出阳光。这样的天气，怎么可能航拍？他们也没有检查飞机。马上登机把飞机飞走了。

      太阳落山，飞机也没有返航。飞机天上飞，机械师的心是悬着的，心里没底，七上八下，怕飞机万一出事！电话联系航行调度室，才知道他们在成都过夜。

      晚上我们三人躺床上侃大山，摆龙门阵，天南地北吹。苟德幸说："牛大头父母在成都市，说假话飞航拍，借机会飞成都看爹妈，公为私用。”明天飞机回来后，如何收拾他们，如何让机组认错，等等。设计了很多种方案，都是苟德幸一人在反复地讲，他心里美着呢。

      聊着聊着，聊得正高兴！凌晨十二点后还是睡不着。苟德幸突然“嗨”了一声：“飞机电瓶还在充电呢！" 我一听，坏了，出大事了。       

      那时候没有手机，无法正常找到机组成员。好像听说太原机务工程部检查员，副大队长周喜祥在成都机场。我马上挂长途电话，联系了周副大队长。明天不要让飞机飞回重庆。我的措施是测绘局司机开车送电瓶过去。或者向成都103厂借两块飞机电瓶飞回来。这样折腾，我们紧张的心情，一夜没松过。没想到这帮小子第二天早上八点又把飞机飞回来了。我原以为老周师傅从103工厂借上飞机电瓶。

      飞机停稳停机坪检查，打开电瓶舱是空的，飞机电瓶没有装。这是一个严重的事故差错。

      飞机电瓶的功用：如果空中两台发电机失效，它可以保证飞机所有仪表，通讯联络设备保证半小时航程工作。迫降在无地面电瓶的机场，启动发动机而安全设置。

      不带飞机电瓶飞行，是严重的飞行事故隐患，严重违反规定。飞机落地了，大头有意找苟德幸商量，隐瞒事故不上报。

      苟德幸又找我商量。他说：“他们的意思，不要上报。” 当时我表态不同意。诚信是红线的基本安全理念，从细节做起，从习惯做起，敬畏生命、敬畏规章、敬畏职责，才是做一个人的真正起码良知。

      干飞行工作，最重要的品质，品德。忠诚老实，是航空人的天职。今天你隐瞒了差错，明天你就可能犯更大的错误。

      飞行安全是万一和一万的关系，如果一万次正常，一次粗心，飞机可能就会从天上掉下来。

      头天晚上，苟德幸还一直对外。第二天飞机落地，他就成了皇协军。

      可怕的不是真坏人，而是那些隐藏在你背后的假好人。当人性的丑陋变态的时候，党员的外衣，成了一块遮羞布。

      苟德幸给测绘局司机放了20公升燃油，老邓下午提着燃油，正与出租车司机交易，被机场公安逮了个正着。牛大头与重庆仔儿熟。事先设置的套，一唱一和，演了一场双簧。

     下午五点左右，公安处把我请了去。大头非常兴奋，立马告诉曹凤仪说：“你们师傅被抓起来了，最少关一个礼拜，你负责给师傅打饭。”

      当年燃油紧缺，重庆市公安局，正在治理环境，打击投机倒把，倒卖燃油的行为。

      重庆的天气很热，穿着大裤衩。进到公安处。二十多个如狼似虎的小伙子，围着桌子，二目圆睁，气势汹汹。有的叉着腰，有的瞪着眼。他们以为立功的时候到了，逮住一个倒卖燃油的家伙。倒卖燃油事实成立，刑事拘留。

      其中一个小伙子，身体壮实，身高一米七五，狠狠地猛一拍桌子，大喊一声；"你给我老实点"！这阵势怕不怕？为人不做亏心事，小鬼敲桌心不惊。我回答；"你少来这一套，你上了几天公安中专学校，有文凭没文化"。在警校学的犯人心里学，别用在我身上。

      机场公处处长73年的河北兵，比小娄啰沉住气，他挥了挥手，干警们不吱声了。

     公安处长把事情经过给我讲了说："陈师傅，机组牛大头他们，告你卖200公升航油，买酒买猪头肉吃，我们想了解一下情况"。同时，他又说：“我也是机务出生，陈师傅你不急，慢慢来”。我吹捧他“既然处长干过机务，伊尔14型飞机你是懂的，二百公升燃油，油量表指示是能看出来的。我们最好上飞机看看”。我和他一块去到停机坪，搭梯子上了飞机。驾驶舱里打开飞机电源，检查油量表指示，油箱里燃油满满的。他一看心里就明白。直接从机场回到招待所。“一场闹剧，燃油风波”，就简单地熄火了。如果师傅真的抓起来，第二天真的是航测好天气。请问，谁来放行飞机？

      龟儿子牛大头，苟德幸，为了逃逸责任，不想让上级处理，公然联合设置陷阱，陷害忠厚老实之人，品质非常恶劣。当年的法制不建全，如果是现在，我请律师，告狗日的“污陷罪”。文革时期恶果，朱大头停飞，受过伤害。今天他人到中年，文革受害阴影，反过来他学会了害人。

      公安处长回去后，苟德幸与牛大头设下的圈套，没有起任何作用。

      第二天饭堂排队用餐，吼我的那个年轻干警，对我示意笑了笑。

      那一年我出差210多天，苟德幸工作失职，我被扣了半年奖金。

      678号飞机，伊尔14型曾经是周恩来总理的专机，老人家与马克思在一起，他们俩个人聊到这个问题。共产党员，共产主义，他们会怎么想呢？恩格斯呢？

【作者简介】

陈远伦，古稀老人，把一些经历记录笔端。在多家平台发表作品，参赛作品，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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