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谁在呼唤我的名字》
王剑波 著
宁波出版社2023年6月版
美成在久 向美而生
散文集《是谁在呼唤我的名字》
访谈录
时间:2023年7月21日晚
地点:宁波月湖金汇小镇云在书院
主持:午歌,著名畅销书作家
作者:王剑波
嘉宾:杨东标,著名剧作家、作家
陈云其,著名诗人、散文家、词作家、
国家一级导演
午歌:
我很认真地读完了这本散文集。由于作者中文系出身,有科班的写作功底,有对山河大地的赤诚之心,还有在机关工作多年历练出来的细致严谨,因此,有情感的思想,是这本散文集的最大特点。这也不仅是我的想法,评论家、宁波出版社社长袁志坚给这本散文集写了一篇评论,同样有这样的感触。我先来读其中的一段:
王剑波先生的这本散文集流露的是有思想的情感,这体现了他的写作自觉,他是通过个人史来书写公共史,通过他的真实经历来建构历史语境。苦难不必赞美,历史不可重复,然而“彼此矛盾”的价值需要调和,将我们从苦难中拯救出来,在历史中扎根向上的力量是有思想的情感,有思想的情感乃是爱之于生命的维系。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提给作者王剑波先生的。这本书共有三辑:乡音乡情、风的痕迹和大地行吟,分别对应的是故乡、岁月和远方的呼唤。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会设置这样三个板块,为什么要用“呼唤”这个词来作为这本书的题眼。
王剑波:
谢谢午歌在百忙之中抽时间读完这本书。集子里的文章大致写于2018年至2022年期间,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明确的写作计划,也没有想到要出一本怎样的书。记得有人说过,故乡是文学的原乡,童年经历是文学创作的重要源泉。当我产生写作念头的时候,最先出现在我脑海里的,就是故乡和童年的生活。
我的家乡宁海桑洲,是一个山中小镇,用常人的眼光来看,地处偏远,也并不富裕,但在游子的心中,家乡总是美好的,最值得留恋。令我难忘的除了家乡的山川风物,更有故园亲情。而这一切,又是同我的青少年生活以及我所生活的时代联系在一起。于是我就从小学开始写,写了一组以《少年时光》为总题的文章,在个人公众号上推送,其中的六篇后来还在《文学港》发表。随着写作的深入,故乡人事、少年往事和青春记忆,越来越多地触动了我的情感,所以就继续写了下去。
在选编这个集子的时候,我将这几年写下的散文作了梳理,按照追忆故园亲情、回望岁月印痕、赞叹人迹自然几个方面,分为三辑。至于为什么用“呼唤”作为题眼,我在散文集的“后记”中曾有阐释。因为这三方面的内容,涉及的是我对故乡、对岁月、对远方的记忆,牵动着我的情思,仿佛有声音在呼唤我,激发起我的写作欲望。于是我将其中一篇的题目《是谁在呼唤我的名字》拿来作为散文集的书名,用“呼唤”将三个部分联系起来,使集子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

午歌:
说得非常好。我发现王剑波先生对图书的命名非常有心得。《是谁在呼唤我的名字》,特别像畅销书。在这里预祝你的新作大卖。
首发式的主持人说,难得的是王剑波先生身上有一股少年气。刚才听王剑波先生讲了之后,我想到了一首诗:一滴水怎样才能不会干涸,就让它流入大海;一个人为什么可以永葆少年,是因为将少年情怀与时代作深深的根植。所以,我们可以从他的作品里看到时代,也可以从作品里触摸到他的赤子之心。
接下来问杨东标先生一个问题。听王剑波先生说,他当年是宁海的业余作者,你们俩是同乡,很早的时候就认识,其中就有文学上的缘由。想听你说说,当年是怎么发现他这位文学青年的?
杨东标:
王剑波先生完成了华丽转身,从一个领导干部成为一个散文作家,这不是偶然的,而是与他的初心有关。1975年到1978年期间,他是业余作者,我在宁海剧团里当编剧。县文化馆办有一份《宁海文艺》。我和县文化馆的几个创作干部一起成立了一个创作组,一边写戏,一边编《宁海文艺》。当时发现有两个青年的诗歌特别出挑,其中一个就是王剑波,写的诗歌很有灵气,我们就把他叫到县里参加创作会议,成了宁海青年作家一员。热爱文学是他的初心。恢复高考后,他考入台州师专,还一直坚持写作。所以我说,他今天的成功不是偶然的,而是长期积累的结果。

午歌:
我来补充爆个料。我在寻找相关评论的时候,找到王剑波先生一位大学同学写的文章,他的笔名叫“和睦”。他说,王剑波先生在高中、知青和大学三个阶段,留下了三大本“习作”, 1983年的时候,就在省级文学刊物《东海》上发表诗歌,在大学里也是一个“名人”。让我们为他再鼓一次掌。
下面这个问题应该提给陈云其先生了。你在艺术上的身份很多,想请你从宽泛的领域谈谈对这本书的感觉。
陈云其:
《是谁在呼唤我的名字》这本书,是我今年唯一读完的一本书。读完这本书,让我想起了我所经历的岁月。我比剑波先生大一岁,读他的作品我觉得怎么是在写我呢?书里写到了一首歌:太阳光金亮亮,雄鸡唱三唱……这歌我们那个年代的人都唱过。书里写到的很多东西,能引起我很多的回忆,这样的回忆是属于我们这代人的,是属于五十年代、六十年代出生的一代人的。
少年生活的地方,就是文学出发的地方。剑波先生的家乡桑洲,与三门、天台接壤,在我的概念中它就是宁波的西藏。我一直想去,今年总算了了这个心愿,和东标、剑波他们一起去了一趟桑州。我发现一到桑洲,剑波像变了样。他走在山道上和清溪边,好像就回到了少年时代,动作、神情都不一样。人啊,离不开故土。
另外,我对这本书中的前两辑特别有感触。日本作家山本有三说过:“年轻时没有吃过苦的人不能成长,我把苦难当做我的老师。”我们这代人是吃过苦的,身上带有创伤。剑波先生这本书里的作品,不回避苦难,不掩饰苦难,但他在苦难中始终“向美而生”。这是值得赞赏的。

午歌:
说得非常好。这个“向美而生”,不是说感受到什么马上就把它写下来,而是像庄子说的“美成在久,向美而生”。在秋风中沉淀了几十年后,回望故土,写出来的那种感悟和青年时代是完全不一样的。
陈云其:
我尤其觉得,剑波先生的作品,为个人史的散文化写作提供了一种可能,甚至是一种范本。所有的个人史后面都是家国史,一定有着史料价值;但仅仅具有史料价值,却缺少阅读和审美价值是不够的。剑波先生的写作,将个人史散文化,增强了可读性,很有意义。
我还想说的是,写作的最终还是要回到语言。剑波先生的语言非常好,纯真,朴素,包括它的诗性,这可能与他以前写诗有关系。读下来,文字内在的节奏、音韵感很强,从我作为导演的角度来看,大量章节是可以用声音来演绎的。这说明有一种诗性在里面。
午歌:
你能把“诗性”这个话题展开一下吗?我看书里的许多题目就很有诗意:《清溪水静静流》《是谁在呼唤我的名字》《月光遍地的夜晚》《秋天的回访》,等等。
陈云其:
是的,从选题开始,就有诗意在里边。包括它的结构,重视情感的推进,这也和诗歌写作相类似。比如写清溪的一篇,还有那篇写草原的,如果把它分行,就是一首诗。

午歌:
是这样。包括那篇与书名同题的《是谁在呼唤我的名字》,里面很多文字,是可以朗诵的。
下面把问题再给杨东标先生。王剑波先生从写诗歌到写散文,想请你谈谈这中间的变化。
杨东标:
创作的转变与作者个体情况有关,比如年龄,比如阅历。王剑波先生从以前的写诗转到写散文,这与他经过几十年的沉淀有关。他长期从事行政工作,有了更多的历练,与当年相比,想要表达的内容和情感肯定不一样,也可能更适合用散文的形式来书写。
读了这本书,我有一个很深的感触。王剑波先生的家乡桑洲原先属于贫困地区,他青少年时期干过许多活,也吃过许多苦,加上生活在WenGe年代,可以说经受了苦难。这一切,如果让一些作家来写,可能会写成悲苦的调子,但剑波是用温暖的文字来回忆过去,基调明亮,气度从容。这很不容易。作品的人物形象丰满,细节丰富,语言抒情,这些要素构成了这本书的特点。他写了外公、大外婆、两个奶娘和父亲母亲,在塑造这些人物的同时,也完成了作者自身形象的塑造,让我们看到一份纯真的童心,非常难得。

午歌:
通过对时光、人物的书写,最后塑造了作者自己。讲得非常好。刚才杨东标先生讲到了苦难。苦难对普通人来说就是苦难,许多人可能还要通过自我心理建设,度过这个坎。但对作家来说,苦难却是一笔不可再生的财富。杨东标先生说,王剑波先生的文字明亮,看不到对生活的抱怨,这让我想起了法国作家罗兰·罗曼的一句话: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仍然相信生活。我在读这本书的时候,也有类似感悟。
我想问王剑波先生,你的散文观或者说文学观是什么?
王剑波:
以我的写作资历,还谈不上有什么散文观或者文学观,但可以谈谈在写作过程中、阅读过程中,对散文的一些认识。
刚才,杨东标先生也说了,我的文学写作起步于上世纪70年代后期,那时主要是写诗。记得是1975年,我写了一首《拖拉机手》,这也是那个年代经常表现的题材,被《宁海文艺》发表,我的文字第一次被印成铅字。我在大学里也还在写诗,毕业参加工作后,大约在1984年前后搁笔。直到退出工作岗位之后,内心又受到文学的召唤,重拾写作爱好。几十年后再拿起笔来,发现文坛早已风云变幻、新潮迭起。拿散文创作来说,一些优秀作品打破了以往的所谓定律,呈现出各异的风采。比如耳熟能详、被写入写作教科书的“散文形散神不散”,已经不再被一些写作者看重,也不再是衡量作品优劣的标准。还有,以前在人们的印象中,散文总是短小精炼,但现在的散文“小说化”、大体量倾向越来越明显。与“小说化”相联系的,对散文创作是否允许虚构,也各有主张。
我认为,无论表现手法和表现形式如何变化,文学讴歌真善美、鞭笞假丑恶的基本价值不会改变。当然,就具体写作风格而言,应该允许、甚至要提倡每个人有自己的偏好,这样才会形成百花齐放的局面。我认为好的散文应该具备“四个有”,这也是我所喜欢的散文:一是有生活,内容充实,言之有物;二是有诗意,无论华丽还是质朴,都能给人以美的享受;三是有情感,真诚、真切,能够触摸到文字的温度;四是有思想,作品中蕴含着思考的力量与精神的价值。当然,要做到这“四个有”比较难,就作为我今后写作的努力方向吧。

午歌:
“四个有”,讲得非常好。你刚才关于散文写作的分享,就是有内容,有诗意,有情感,有思想。还讲到,不管写诗歌,还是写散文,都是指向真善美。这使我想起了铁凝关于文学功用的一段话。她说:“文学应当有力量惊醒生命的生机,弹拨沉睡在我们胸中尚未响起的琴弦;文学更应当有勇气凸显其照亮生命、敲打心扉、呵护美善、勘探世界的本分。”刚才王剑波先生所讲的对文学的理解,和这非常契合。
从诗歌到散文,我的理解,诗歌锋锐而有力量,就像一把剑;散文是绵绵的,或者是奔流不息的,也很契合你的笔名:大河奔流。从以前的诗歌到现在的散文,合起来就是“剑波”二字。
今天的分享就到这里。最后,让我们再看一下书名:《是谁在呼唤我的名字》,希望大家跟随王剑波先生的呼唤,去唤起旧时光的记忆,也唤起明天生命的新机。
(本文来源:大河奔流工作室 微信公众号dhbl-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