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到了远离营部的新工地
我来到沭河特大桥工地后,看到已经有五六个桥墩基础在施工,有钻孔桩基础,也有几个明挖基础,每天人来人往,车辆穿梭,机械轰鸣声、人们的喧闹声,爆破声,还有广播里传来的声音,好不热闹啊!我心想,在这个特大桥工地好好锻炼一番吧!谁知,就在我来到营部工作两个月后,团里又给四营划分了新的施工任务,这新工地在十字路镇北石桥村前后,距营部有十几公里。几天后,李庆双(辽宁人,70年兵)副营长带我和肖新亮到北石桥村,与村干部接洽,联系驻地,准备开辟第二战场。
我们第一次进入北石桥村时,正好看到村里召开社员大会。院子里挤满了人,大门外也坐着十几个年轻识字班(当地称女子为识字班,大概是因为在战争年代,组织女子识字而形成的)。我们途经那里时,立刻引来了几十双眼睛,从她们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来,她们一定在想,这几个当兵的来这里干什么啊?
干什么?来修建铁路啊!
当时,四营在梨杭承担沭河特大桥建设。大桥之外,就是三营管段了,一直到石沟车站。由于四营任务不饱满,团里就把从石沟站出站里程DK218+400到DK224+000段计 5.6公里长的铁路施工任务交给四营,包括路基土石方近28万方,中小桥各1座,涵洞24座,倒虹吸1座,还有上砟整道工程。
我们找到了村里的老书记,说明来意,老书记又找来了新书记,新老书记一合计,就帮我们定了一家住在村东头的房东,并带我们去他家和主人见了面。
这是一个有四间房的院子。一间房子用来拌饭,另三间相通,两间为客厅,一间为卧室。当时,房东的二儿子刚结婚不久,就住在这里,得知解放军想在这里暂住几个月,二话不说,就答应我们马上搬出去,给我们腾出房间。
没过几天,我和老肖、黄彩贵(测量兵,广西人)、程继州(材料员,湖南人)就住进了北石桥。当天晚上,我们点起了柴油炉子,支起了锅灶,炒了几个菜,请村干部(书记程启力、副书记兼会计程瑞鹏、大队长程守生、民兵连长程德余)来一起交流。村干部对我们很客气,一再表态要象当年支援解放战争一样,全力以赴支持铁路建设,支持我们的工作,帮助解决生活中遇到的困难,并介绍了村里情况,提醒我们要注意的问题。我们也表示一定要严格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尊重当地风俗习惯,注意关心群众利益,有事及时和村干部联系,处理好军民关系和邻里关系。
北石桥,地处莒南县城以西,距县城十几里地,归属十字路镇。北石桥村与南石桥村仅以白马河相隔,在村东、西两头各有跨河的简易石桥相通。两村村民全为程姓,但两村之间相互联系较少。
我们的任务就是先做一些前期准备,在冬季几个月里,熟悉情况,征地拆迁,建一个材料库用以储存水泥,建几间生活用房,为来年正式施工做好准备。
我因看图需要,还要设计材料库和住房,就住在了比较宽敞明亮的客厅里,老肖和小程、小黄住在里面的小屋。
我们到北石桥后,就立即投入了紧张的工作。我做材料库和生活用房的设计,老肖负责临时用地的洽谈,小程负责联系村民采购地材,小黄负责一些测量资料的准备,以及日常生活中的采购和杂事。
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时间并不是由我们去支配的。村里的百姓白天黑夜都有人来,有时还比较集中,有送材料的,有想揽活干的,这些虽然不属于我的业务范畴,但许多人挤在一起,就会影响我的工作。每到此时,除了一些应酬外,我就到外面沿着线路走向看看。
这里地形平坦,除有一个很大的采石坑外,都是一马平川。白马河是季节性河流,在铁路桥位上游不远处,有一道拦水坝,形成了一大片水域,既储备了水源,控制了水流,又改善了村民们的居住环境。桥梁基础埋深都在地面以下两三米内,所以工程施工难度不大。
每顿饭都是我们自己做,用营部按标准发给我们的伙食费来维持生活。大家对做饭都是争先恐后的,有时互相配合,有时一人完成。除了做大米饭外,有时也学着包水饺,我就是从那时开始,学会了做面条、水饺和炒菜的。一个月后,程继州调走,候学才(费县人,81年兵)接替。他是一个活泼开朗、爱说爱动的小伙子,做饭更是积极主动,还能适当地调剂一下,让我们吃的更可口了。
我们更多的是吃一些锅饼和煎饼。那里的大饼是做成很厚很大的,厚有五六公分,大如五六十公分的锅盖,故曰锅饼。不知怎么烤的,两面都是黄黄的,硬硬的,放上好长时间也不会变质。过年过节走亲串友,大都是带些锅饼,集市上也常见有一摞一摞的锅饼。吃的时候,切一块下来,细嚼慢咽,既香又爽。如果再来一碗羊肉烩菜,那就更是如入仙境了。有一次,我路过岭泉镇,已是中午时分,就点了一份羊肉烩面,把锅饼切丝,炖在羊肉白菜粉条里,再加上些香菜,味道真美。煎饼是用地瓜干磨粉摊成的,也有白面做的,大小如锅饼,却是薄之又薄的,吃的时候,卷上大葱,牙咬一头,手拽着另一头,一口一口地撕着吃,既有利于固牙,又别有风味。
团里常常有人来,与村里协商征地拆迁的事情,我们就要做好配合工作。有一次,接到团里通知,让我们先用白灰把征地界线洒出来,但是,有一大片玉米还长的很高,我们在玉米地里面用花杆定出中线,费了很大的劲,才做出标志,洒上灰线,完成了任务。而他们每次来时,村里的保管员就带些鸡鱼肉蛋来我们这里加工,中午必定是一餐盛宴。
喝酒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喝了虽难受,但喝起来,都是慷慨激昂,感情用事,常有喝多之时。一天晚饭后,我到老房东家看看,他们刚吃过饭,老俩口和老三老四都在家里。老三叫瑞聚,文质彬彬,以刻印章为生。见我去了,就拿出啤酒让我喝,他却不喝。我知道他是出于尊重,自己不喝而敬客人。我再三推让,又盛情难却,就喝了一瓶,没想到就是那一瓶啤酒还让我难受的很厉害。房东大爷大娘本来就反对儿子劝我喝酒,看我难受,就都责怪起儿子来了。又有一次,村干部和一位在镇上工作的邻居在我们这里喝酒,那人非常豪爽,上来就端起酒杯开怀畅饮起来,那杯酒约有二两多,他连饮三杯,并无推让,直接卧床休息了,很晚才醒酒。我们一位老兵也喝多了,由于心里发热,他就到外面玉米秸秆里躺下睡觉了。我们多次寻找,也不见人,顿觉紧张,生怕出事,后来总算找回来了。不过。老兵还是酒气未消,酒劲更足,怎么劝都安静不下来,还说一些酒话。好歹安顿他睡下后,我却担心起来,要是他半夜起来再有冲动,如何是好,就赶快把做饭用的家伙如菜刀、擀面杖、铁锅、铝盆等都藏起来,才放心睡去。
我们也经常在晚饭后到村干部和几位老转业军人家去串门,谈谈工作,拉拉家常,交流情况。他们对我们总是很热情,到了每家,嫂子都会再炸个花生米,炒几个鸡蛋,斟上一杯酒,让我们边聊边品,或者去炒一些花生来,让我们拿回去吃。村支书启立是一位能说能干、办事利落的人,长的一表人才,在村里也很有威信。会计瑞鹏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好人,和他在一起交谈的时候,总会充满了理性和智慧,他读过不少书,也懂得不少历史和社会知识,对人特别热情和谦逊礼貌,就连在一起喝酒也是礼让三分,总是“哈、哈”地劝我们喝酒,把朋友在一起品酒看作是非常快乐的事情。另外,他还是一位习武者,经常给我们摆弄几下。他的弟弟瑞峰一家就住在我们隔壁,在县城工作,到了周末,也经常来我们这里玩,后来他一家就搬到县城了。他也是一位退伍军人,也是一位习武者。二十年后,我们又回到临沂建设胶新铁路时,我还去北石桥看过几位村干部和老房东,也到莒南县城看过瑞峰一家。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每家每户收了地瓜,又把地瓜切片,晒到地里。大地里到处都是地瓜干,远看上去,就像是下了一层雪花似的。秋田也是阴雨连绵的季节。遇到下雨时,各家各户男女老少又都会向地里跑去,抓紧把地瓜干收回来,特别是识字班们跑的更快。我们每次都去帮房东收地干,也因此得到了村民们的赞扬。房东对我们也很关心,常给我们送一些蔬菜和煎饼。有一次,房东要把旧房子收拾一下,需要一些木板,我知道后,就给了他几块很长的美国松板材,解决了他的困难。
庄稼收割后,我们就及时按线路测量资料进行计算,并在现场根据转点桩把线路中心桩、曲线要素桩和中小桥的控制桩放出来,进行线路测量,为群众标出铁路用地范围。当我们完成测量并闭合后,心里感到很高兴,毕竟是毕业后第一次完成测量计算和现场实测,和在学校做作业相比,还是不一样啊!
我做的水泥库和生活房设计很快就完成了,村里安排了两位能工巧匠,带领十几人用了两个月就建成了。小院子在村西头以外大约500米之处,就在白马河中桥附近。四间生活用房和厨房坐北向南,又高又大的水泥库坐西朝东,院子用12墙围起来,成了我们工作和生活的地方。
做房屋设计还是第一次,也是边学边干的结果。在学校时学过混凝土结构设计和钢结构设计,也学过木结构设计,但对房屋设计没有接触过,尤其是房屋构造方面的要求,就显得力不从心了。比如,库房跨度该多大、屋缘该怎样处置、灶台怎样设计、烟囱该有多高、屋面该如何处理,都是摸索着做,不清楚的就向村里的能工巧匠请教,再画成图纸,交给他们施工。可以说,通过做房屋设计,也学了不少知识。
冬天到了,房子也风干了一段时间,我们把选定的日子告诉村干部和房东,支书就安排十几个民兵们来,没用半小时就乔迁新居了。
过了几天,在师试验室工作的任主任(山东人,73年兵)打来电话,问我是否愿意回到师机关工作,我说,工地还没有开工,还是在基层锻炼一段为好,以后再说吧!任主任一直很关心我,也很关心别人,对战友的事情,只要他能帮上忙,他就会极尽全力地去帮助解决,对人对事都很大度,是一位很好的老大哥。多少年来,我们一直相处很好。
又过了十几天,师司令部来十八团进行年终质量检查,于参谋长(我们原来的师作训科长)带队,当我去看望他们时,参谋长又问起此事,我说,在基层干一段再说吧!
我总想在现场做点实际工作,积累点感性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