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题记:
一看见栀子花,就想起小时候在农家,就想起春昼垦荒和夏昼除草松土,就想起母亲发丝上的晶莹汗珠,和汗珠滴落栀子花叶的情景。
小时候,除了放牛看鸭,有时间就还要做许多事。譬如,父亲去打柴,我跟着去做帮工;母亲去耕山,我陪着去见习学种。跟母亲的机会比较少,因为她早晚都必须给菜地浇水淋肥,顺便弄些青蔬回家做菜。干这些,我都帮不上忙。
那时,每一户生产队都要分配分把田自留地给种种菜或种一些其他作物。可是地块太少,根本不能满足一个十多口人的大家庭的需求。于是,就在集体劳作放工的时间,几乎家家户户都心照不宣地、偷偷地到较远较偏僻的岗丘洼地弄些荒地,种些花生苕薯苎麻等帮补家用。

那年春三月,那天天气晴好,前些日子的几场春雨润得地面松松软软的。吃过午饭,母亲就将一把铲子晾在我的肩膀上,她自己拿了柄锄头,叫我跟她去岗凹处垦荒。
虽然是春天,正午的太阳晒着,无风,加上空气潮湿,还是觉得很闷热。我们走的很急,穿过阡陌,横过生产队的烟草园,不久便来到一块长满茅草、灌木和荆棘丛的缓坡。那里地势相对偏僻,显然是母亲早已看中了的。
母亲用铲子敲打荆棘丛,开出一段小路走进莽丛中,在一小片草多灌木荆棘少的地块,挥动锄头就垦起来。
此际我没什么事,垦荒我没有锄头也不够力气,闲着便摘下头戴的小斗笠,给满脸满脖子汗水的母亲扇凉。扇着扇着,忽然母亲不挖了。她扶着锄头,对着面前的一株与我差不多高的灌木出神。灌木叶子鲜绿鲜绿,顶端和旁支都伸出青画笔似的嫩蕾。我认识这灌木,它叫栀子花,只是现在才孕小蕾,没那么快绽放。

母亲站在栀子花侧边,端详了好一会,毅然做出了决定;她继续开垦,不过却绕过了栀子花。
一块新地翻出来了,栀子花挺立在地里,开阔之中一枝高,栀子花显得更加葱翠,更有生气。
母亲又走到栀子花前,这次是弯着腰观看。此时我没有扇风了。母亲额头的汗水流过脸面,汇合脸面的汗水流到腮边,再沿着粘在腮边的发丝滑落,一颗颗晶莹滴在栀子叶上,那翠绿便被晶莹洇润开来,像是不愿被风干的夙夜相思的啼痕……
第二天,母亲便在那块地种上了芝麻,说过新年做炒米糖时要用。但是,她没有带我去,因为那不是星期天。
夏天到了,同样是不用上学的假日,同样是万里无云,阳光灿烂,同样是正午,母亲拿了一大一小两把草刮,叫我和她去给芝麻松土除草。

来到春天开垦的那块地,芝麻长得节节高,很喜人;更让人惊异的是那株栀子花,整棵雪白雪白,阵阵清香,沁人心脾。
芝麻地果然长了许多杂草,我和母亲并排铲除,不一会儿便汗流浃背,不擦一擦,几乎眼睛都辣的睁不开。
活不多,半个时辰左右就“万事大吉”了。清除出来的杂草,在烈日下看得见地萎蔫,翻松的土开始湿润,一会儿就晒干燥。芝麻的嫩茎和新叶都有些疲软下来。可栀子花却始终精神昂扬,花叶坚挺,绿的绿得发亮,白的白得丰润。
也许是太美了,母亲一干完活就又走到栀子花边观看。这次滴落的汗珠,不在绿叶上,而是滴在栀子玉瓣,再滚入栀子花芯……



自由诗
栀子花儿开
连振华
难以忘怀啊,
栀子花那葳蕤的身形;
难以忘怀啊,
栀子花那圣洁的素净;
难以忘怀啊,
栀子花那别致的芳馨;
难以忘怀啊,
栀子花那昂扬的精神……
紧跟着三春舒开了眼睛,
画笔般的新蕾直指云天。
满满地蘸着生命的底色,
盈盈的摇曳着亮青亮青。
随时随地都在准备描绘,
描绘一幅幅鲜活的倩影。
看吧,蓓蕾们已在魔幻,
翠丛中绚耀着大片雪景……
都说尘寰尽是些肮脏,
栀子花无论冰雪容颜,
还是挺拔的青翠叶茎,
都绝对是尘世间的真纯。
不抹胭脂,不施粉黛,
在争宠喧嚣间恪守原生。
多么难呀,但做到了:
那连丛成阵的贞洁啊,
将苦夏原野幻出生趣盎然……
栀子花的气味很香很清,
但却不会让心迷魄醉,
而只是驱使神怡意醒。
相比那妖冶的夜来香,
浓浓的馥郁扑面弥眼,
恣意一宵,贪恋沉溺,
会忘却红尘逆旅的底线,
令情志变得瘦骨伶仃,
让躯骸脱离大写的人灵……
白蟾花,野桂花,玉荷花,
这些都是栀子花的雅称。
月宫情,仙桂质,玉荷品,
汇集天地的这些真善美,
共同熔铸成栀子花的花魂。
选择最酷热的时序绽放,
为单调的季节奉献清芬。
在皑皑白雪凌辱的大地,
又和松竹一起将绿意高擎……
自从来尘世认识了大千,
我就把栀子花供奉心尖。
不着烟火地烧香奉敬,
无论梦醒地心心念念。
春的翠蕾,夏的素蕊,
秋的金果,冬的绿韵,
陪伴着我一山山去攀登,
一条条弱水强流去渡渉,
一步步去走四时的生程……
2023.07.21深夜




